“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也不怕人笑话。”一声严厉的声音而起。我脸顿时一白,心凉透了。
大夫人此时正站在离八角亭不远的桥上,身后丫环正端着茶盏和点心尾随而来。看到我和六姐拉拉扯扯的样子,脸早就气青了。她定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也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六姐猛地夺过我手中的篮子快走一步,举着满篮子莲蓬得意洋洋地说“娘,你看,千寻竟敢不听你的告诫,偷偷到八角亭采摘莲蓬呢!娘,你一定得好好地惩罚她!要不然她不长记性。”
我知道躲不过去,走上前跪在大夫人面前:“大夫人,请息怒。都怪千寻不好,嘴馋想吃莲子粥。到厨房没领到莲子,就斗胆到池中来采摘。千寻绝没有故意忤逆夫人的意思。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千寻这一次。千寻再也不敢了。”说完就对着夫人不停地嗑头。
“起来吧。”夫人不动声色地说。
“娘,你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听到大夫人轻描淡写地话语,小六姐明显地急了。
我心里一松,刚抬起头来,“啪。”一声清脆,一记耳光重重地摔在我的脸上。脸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夫人,只见她满脸的愤恨和歹毒:“今天就给你个教训,记住了,在这个府上没有人能够忤逆我。以后在院子里别让我再看到你!滚……”
我紧皱着眉心,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本不愿让秦大哥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但今天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还好,我本不金贵,也没什么可丢的。
轻轻捂着火辣辣地脸,心酸地往外走去。“爹,你看到了吗?女儿还不如你养的几只荷花金贵呢。”
想着娘的性子,从小到大肯定没舍得打过我,除了我自己乱摔倒外,翠姨和哥哥都拿宝贝似疼着我!包括那个桀傲不训的人,尽管嘴里没句好话,但我却能时时感到他的呵护。
想到这里,心中再难抑酸涩,泪便决堤般向外狂流。直到脸抵到一温暖的胸膛,我才慢慢抬起头。泛着光泽的白绸衫上已沾上了我的泪水,他满脸满眼的疼惜,让我再不敢看他的眼。一块白色的锦帕轻轻地为我擦着川流不止的泪水。
“傻瓜,想吃莲子就不能去找我吗?我每天依然会在月溪桥等你。”温润的话语带着宠溺。
不说还好,一说我的心酸更是止不住了。头抵在他的胸前,委屈地细细哭泣起来。不知为何,心在此刻竟会对他敞开,让自己的脆弱毫无掩饰地展示在他面前。直觉告诉我,他绝不会轻视笑话自己。
“义哥哥,理她干吗?她只不过一个痴儿。不值得你如此。娘亲已经摆好了点心,我们到八角亭边吃边赏荷吧?”小六姐拽着秦大哥的袖袍撒娇地说。
我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随后一扭头,疯一般地跑了。
他手握着被我泪湿的白锦帕,愣愣地望着我落跑的背影,心疼地闭上了眼睛。
“姑姑,今天龙义要扫姑姑的雅兴了。龙义还有他事,就此告辞了。”不含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然后不待回答,头也不回地绝然离去。
“唉,义哥哥,你别走啊!我们还没赏荷呢。”小六姐在秦大哥背后急急地喊道。
亭中的大夫人气得把桌上的点心一扫而落,望着玉蕴居的方向切齿地咬着牙。
我无心顾及,飞快地跑回玉蕴居。
任香云怎样逼问,我都不肯告诉她所发生的事。我不能让他们为我担心,身边珍惜我爱我的人不多了。我应更珍惜他们才是。娘亲不能爱我,爹爹不愿疼我,但我还有哥哥和香云,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操心了,我必须学会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
以后的几天我和香云就呆在玉蕴居,没有迈出院门一步。哥哥什么也没问,直是在街上不停地买来米面青菜还有水果糕点。我知道哥哥和香云只是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守护着我。我知道我脸上那五道红红的手指印是逃不过香云的眼睛的。知道我在外面肯定受了委屈,大家竟一致保持沉默,只在比以前更加小心细致地呵护着我。我怎会不明白他们的苦心,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便会常常躲在被窝里哭泣。
第三天的时候,院门外来了三个陌生人。两个农夫打扮的,一人肩挑两个筐蒌。上面用荷叶盖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玉蕴居几乎没来过外人,当香云疑惑地为他们开门时就疑惑地他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一位四十来岁,满脸精明又睿智的管家模样的人看到香云,向香云一揖“请问古千寻小姐可是住在这个院子里?”
香云一愣,“请问先生你是……”
“姑娘不必寻问在下的身份,在下只是奉命前来给千寻小姐送东西的。姑娘只需对小姐说:秦公子为那天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心安,特吩咐小的给小姐送来一些东西,小姐看后自会明白。”来人为卑不亢地说。
我站在门里听得清楚,对着门口的香云说:“香云,让他们进来吧!代我谢过秦大哥。”来人放下东西转身便告辞而去。
我呆呆地看着那两担子萝筐,已然明白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了。秦大哥,你这么做,又让千寻何以心安?
我没有揭开那片遮盖的荷叶,转转叹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啊,怎么全是剥好的莲子……”身后传来香云的怪叫声。
“秦大哥,你这又何必……”头疼,一头扎进床里再不愿起来。
已有半月没见着他了,肯定是在为那天的事懊恼吧?我毕竟轻如鸿毛,从不曾走进他心里吧?奇怪,头很疼,干吗想起他?如此境况下我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疲赖的影子。自从那天以后,他便再没来玉蕴居,我心竟有些放不下了。“该死,不要想他。”我拍着发胀的脑袋,狠狠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