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看出小姐愁绪,只悄声儿从屋里取了件盈兰素绣长锦衫,轻轻披在林萧儿肩上。
林萧儿依旧满眼迷茫。
就这样一直呆坐着,直到太阳爬上了墙头,金光洒满了院子,密布多日的厚厚阴云终于消散,明媚,换了秋凉。
“哎呦!小姐!您怎么还坐得住啊!”王妈一路颠儿着小跑,进了院儿里,老远望见一主一仆这般凝神在廊下,急声道着,满是遮不住的喜悦。
“妈妈,您怎么过来了?”莺儿见得小姐仍是提不起精神,只得轻声问着。
“小姐,大事儿!喜事儿!”现下在老爷院里伺候,王妈一早就想跑过来告诉小姐了。若不是得等着老爷走了,她恨不能立马过来。林萧儿是她一手伺候大的,这样的大事儿,怎教她不喜上了眉梢。
“还能有什么喜事儿。”轻叹一声,抬着疲惫的眼睑,已是有气无力,消沉到了极点。
“当真是大喜事儿!小姐,老爷正要进宫去给您求了皇上的赐婚呢!”一边说,一边手臂还伸得直直地指向前院儿,眼睛仍不错珠儿,盯着林萧儿的反应。
却没见着期待中的惊,或是喜。
没什么好惊的,更无可谓喜,经了昨晚的事,父亲必是要为她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唯一的办法便是尽早请皇上赐婚,如此,两人相处便是名正言顺,不可非议的事,也就不足道了。
只是,恐怕老皇上的旨意并非如父亲料想的那般容易求来吧。
“真的吗?!怎么回事儿,妈妈,您慢点说!”莺儿却是一个大大的兴奋。
“今儿个晨起儿,老爷还在用膳,荣府那边又送来一张求亲贴子,不知道为什么,老爷看后竟动了大气,随后就令林宝过来跟着,说是要进宫呢!”
“荣家竟然这么绝!”看来诽闻相传的速度果真是比想象的还要快,一夜的功夫就已到了宫外。可那荣英贤也太过欺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再递贴子,分明是在嘲弄林家!他就算真不知道自己女儿干的好事,也该顾忌下城外数十万的林家军!
老皇上这步险棋,难道就不怕一着不慎,倾覆了他的江山!
眼看着因了自己的过失,父亲正一步步往老皇上编制好的局中走去,林萧儿心中苦闷更与何人诉。
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林府之中,只有一处,或可解了她的神伤。
*
云香袅袅,梵音喃喃。
婆婆一眼便看出萧儿忧思,专为了她盘坐于侧,轻声诵着心经。
巍巍巨佛高坐于上,堂下,只萧儿危身跪坐,双手合十,闭目凝神。供桌前几盏烛火微黄,佛身的金光淡洒在她身上,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安宁。
平日里多来佛堂叨扰婆婆,却从未真正静下心,虔诚在佛前焚香。
“萧儿,起来吧。”
“婆婆,您说佛祖能听到萧儿的心声吗?”这一刻,她真如十二岁的少女般无助。
“会的。”婆婆慈眉浅笑,在身旁扶起了她。
两人同又入了侧厅。
“婆婆,那日我找到了荣妃的贴身配饰,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更要紧的是,那饰物被九皇子抢去了,他似是发现了什么,追问我时,却被宫人听见了。”
“抓到那人没有?”
“没有……”婆婆恰是问道了萧儿最刺心的地方。
随后便是一段沉寂,两人皆知这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此事,我会尽快告诉翊儿,眼下,也只能让他在宫里找出那人。只是毫无凭据,不知是多难寻。”
此话说得萧儿更添一份茫然。
且不说宫中人云如尘,被人偷听即是隐下一颗不期的雷。即便是被十一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虽然萧儿心知,再不过几年,他便是登临大位之人。可如今,顶着这样隐匿的身份寄居淑妃宫中,他亦是如履薄冰,每一个行差踏错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昔日,若不是倚着林家军的鼎力推扶,他怎会夺得大宝。而当下,林家却是这般危机四伏,他的皇位确也是更加不确定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老爷许是回来了。”莺儿瞅准了时机,进屋儿提醒她。
“婆婆,萧儿先回去了。”
“你去吧。万般皆有定数,你不要心思太重。”亲切的叮嘱,终是觉出她的心确是不比一般的同龄孩子。
“爹爹回来了?”快步出了巷子,穿过花园。
“是,王妈刚过来传的信儿。”
“怎么样?”
“说是回来时一脸怒气。”
意料之中。
“爹爹。”前院儿的餐厅,食桌已经摆满,对坐的两人却是没有一点饥饱心思。凝重的气氛也同样沉沉压在周身侍奉在侧的下人心里,一个个蔫儿着不敢出声儿,立在一旁。
“都愣着,怎不给小姐夹菜!”一脸肃然的林晟业沉声一语,才惊醒了满屋的丫头活分了些。
一餐饭吃得分外苦涩,教人怎得下咽。
实情果如林萧儿之前猜测,皇上根本无心指婚一事,只以一句“两个孩子太年幼,尚不急于安排婚嫁之事”就随意搪塞了。却不失时机跟林晟业长谈起了南线的战事。林家军自来镇守北疆,南疆军务素由原定国公帅皇族亲兵麒麟军守着。自范仁贤一案后,便是专意派了兵部左侍郎姚清庸带令。对着林晟业讲起那边的军务,这又是哪一出儿呢?
更何况,在林萧儿的印象中,宣德二十五年秋,南方诸地皆是安定,并无战事。若说其乱,那也是二十七年时候的事。
次日清晨,父亲又是天不亮就早早带着小队林家军去了兵营。只不过,这一次,与他同去的不再是林萧儿,而是,九皇子羽。
羽?
难不成?!
原来,皇上是想要羽提前出征!
林萧儿暗酎,那次的征讨,多半是因着蛮夷早已蓄势良久。如今他们时机未到,九皇子此去,未必是败!
*
“小姐,绣庄送来了您的新衣。”莺儿正带着几个小丫头将衣盒送进屋儿里。
“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继续在画案边写着,只抬头轻扫一眼。虽仍是心有千千结,却也已经渐渐恢复了常态。日子还要如常地过,或许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里就藏着转机也是说不定的。
“是老爷特地吩咐给您做的。”见着小姐的情绪好些了,莺儿的神情也轻松了些,“老爷临走时吩咐过,教您多往宫里走走,淑妃娘娘尤其喜欢您呢。”
顿笔处,父亲终是最为她着想的。可是皇上那里行不通,区区一个淑妃,又何尝就能扭转了圣意呢。
“嗯,晌午时候吧。”重又继续写着,却是百感交集,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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