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往日里许安依着老太公的信任,行事多有不妥之处,您不要记恨。往后,这老宅前后各院儿的事儿您皆可放心,老奴再不敢辜负了主家的托付!”
“安伯言重了,萧儿只记着咱们林府上下同心才是真的。有安伯您在,爹爹才最是安心。”林萧儿扶起许安,最是用心说的,每个字都格外有分量。
许安含着泪眼,看着这位非同寻常的小主子,心中更生出些许敬意来。
林萧儿满面温和带笑,微微冲许安点点头。
“都出来吧!”又恢复了往常的沉声威严,低喝一语,躲在影壁后的下人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即是说开了,许安心下也是舒朗了不少,对他们的态度自是好些,渐简简单单几句训话,便把所有的意思都表个明白。
曾听人说,人心散了最是再难收回来。有理,却也并非全是如此的。若是用财笼的,自是难收。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用的真心真意,铁石冰心总也有捂热的时候。
此际,林萧儿看着许安这般神情对着下四众人训话,确是比着当日刘妈出事儿那会儿没了不少强横的霸气,更多出忠恳和诚心。
今儿的活儿计都免了,所有人的月钱重依着规矩补齐。许安自是还有些其他的交代,林萧儿已是放心,不用一一听了。未及再看大伙儿的反应,林萧儿早由莺儿陪着,往自己的小院儿里回去。她心知,过了今晚,以许安的能耐,林府内外自会日胜一日地和顺起来,回院儿的这段路,从没像今晚这般行得踏实。
早些回去歇了,其后还有旁的事儿一件挨着一件,时间确是不太充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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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在府里等了好几日,爹爹还是没回来。想着九皇子早已走了好些日子,怎也猜不出爹爹终日为何事缠身,自打到了京城,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越是思量,越是放不下心,终是拧着王妈和安伯,让小六子赶了马车,一路奔着城外的军营过去了。
见了是本家的小姐过来,沿途守卫自是不敢拦着,马车一路畅通,直直就入了内城,停在尚武楼外。
越到跟前儿,越是心急,下了车一个箭步就往门里跑,后面的莺儿和小六子还没来得及跟上,林萧儿狠狠被撞,差一点就翻倒在地。亏得及时被人拦在腰间,抱住了。
定睛一看,不是旁人,最是一脸冷峻的十一,星目微疑,深不见底。
“怎么回事儿?”身后,却传来爹爹沉厚的嗔问,“谁让小姐又到这儿来的?!”转头怒瞪着莺儿和小六子,吓的两个紧低着头,不敢言语。
“啊,爹爹,不怪他们,是萧儿执意要来。”赶忙脱开翊的怀里,略整了衣裙,一脸娇宠的堆笑讨好父亲。
“你这丫头!又来胡闹!”林晟业立目瞪她,眼里却没剩下几分怒气。
“爹爹,您在军中数日不归,怎教女儿不挂心呢。”跑到父亲身边,紧搂着父亲粗健的臂弯,旁若无人地撒起娇来。
“从前在边关战事紧张,不也难免如此,怎的现在才知道挂心着爹爹?”
“爹爹也说从前是在边关,而今咱们都到了京城了,也无战事要爹爹临阵,所以萧儿才更紧张您呢!”扑扇扑扇的葡萄眼最是水灵灵的惹人疼,一脸盈盈的笑,更是逗出了爹爹的欢颜。
“哈哈哈!你呀,就是小嘴儿厉害的很!”朗笑几声,重又不得不严肃些说道,“爹爹这会儿确是忙的紧,萧儿听话,到一边玩儿去,别走太远就是,爹忙完了再教你。”
“嗯,爹爹不用念着萧儿,我自己玩儿去就是。”见着爹爹没事已是安心,旁的都不打紧。
目送爹爹及身后一众军官将领数人纷纷上马,朝着山上作训场的方向绝尘而去,却忘了,还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立在她身后。
“将军的女儿从来都是这样来去匆匆的吗?”从不曾对她开过玩笑的十一今儿个的破天荒,却是给了她足足一惊。
“十一,见过十一皇子。刚才,小女谢过殿下。”又惊又羞,当然还有绝无法释怀的恨,只得勉勉强微福了身。
翊搭着眼看她,嘴角竟是一丝极难察觉的浅笑。
“你若无事,不如,陪我走走。”冷漠换了和声,真教她有些不太适应。
很想拒绝,却不知为何,还是无声地跟在了他身后,朝山上漫步而去。
“许是因了被你发现我和娘亲的秘密,见你,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并坐在作训场外的一块草地,身后的梧桐树冠遮了并不晒人,却有些刺眼的艳阳。同望着远处辛苦训练的兵士。沉默良久,终是十一自顾自地轻声道着。
林萧儿不语,却在用心听着。
“你恨我,对吗?”那双犀利的眸子难道能看穿她的心?
“小女不敢。”冷冷答着,抑着情绪。
“嘴上说‘不敢’,心里呢?”微露出一丝难得的笑,眉目也柔和了许多。从前错过了他年少的时光,对林萧儿来说,或许才是最大的遗憾。
“你也看出十九的处境吧?”最是不能提的这件事儿,一直梗在林萧儿心里,他却说得那么不经意。
“你为什么不救他?”一想起小皇子能透出水来的大眼睛渴望甚至是祈求的神情,林萧儿的心都在滴着血。对十一的怨便也割得更深。
“我不能。”
“不能?”林萧儿即便分明知道以翊的处境确是如此,也仍旧是无法原谅。她执拗地觉得,翊只不过不是真心想要保护那孩子。
“救他,才是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