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儿终是看透,淑妃如此竭力劝慰着林萧儿,怎不还是为了她身后的林家军。
想来淑妃当年能那般慨然收养了十一,或也就是为了给自己做两手打算吧。
九皇子在的时候,她自是最看重自己的亲生子。更难得的是,无论是否只是谣传,羽和林萧儿即是有了青梅竹马之名,,就等于得了最有力的林家军为后盾,更没令她费半分力气,怎不教她得意。本想着此番征战若再可得胜而归,那储君之位,舍羽其谁,她自己的太后之位也必是十拿九稳了。
然而如今九虽胜却无归,淑妃怎还能任着林萧儿苦苦念着他。既然没有亲子,养子也是一样,必是还得教着林家再扶起十一,方可保住她一朝为后的美梦!
只是她怎会知道,十一皇子不但一早就识破了她的奸计,更多年前便找到生母,每日里忍辱负重,勤学苦读无不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为母报仇。即便一朝继承大统,也绝不可能尊她为后!
她更不知,哪里用得她这番蓄意安排,林家早已与十一皇子结为同盟。而想真正得了这样一个生性多疑的明日君王的心,岂是淑妃一人的雕虫小技可为的,那可是费尽了林家祖孙三代的心机和筹划的结果。
终是应付了淑妃的一场虚伪做戏,林萧儿带着莺儿被宫人引着步在出了玉香苑的甬道。
半途,却又遇着另一队宫人挡住了去路。
“前面可是镇国公林将军家小姐?”头前儿的一公公问着,尖细的声线,语气恭敬而有力。
“正是。”莺儿在旁以同样的语气应着。
“烦请小姐随奴才移步。”
“敢问公公,欲往何处,待见的,又是哪位?”出节外生枝绝非好事,莺儿只得壮着胆子问了。
“这个奴才不敢多言,待姑娘到了便知。”什么也没问出来,却听得那公公口气更有些不容置疑的坚决。奈何当下,身在宫中,哪里能由得林萧儿愿意不愿意,即是有召,任谁,都必得乖乖去了才可。
不免心下犯着嘀咕,莫不是黎妃?可她又怎会如此张胆地召了林萧儿,此举就不怕引了淑妃生疑吗?
可眼见着前头一众宫人所带的方向却是较着黎妃永和宫根本不是一个处。
再不若,总不会是十一吧?
不对不对,眼下十一仍帅着半数禁卫军常驻林家军营之中,怎可会在此时回了宫中。况且,即便是回了,以他的谨慎处事,也绝不可能如此显见地召她。
来回翻想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有个头绪,只得紧紧攥着莺儿抚着她的手,两心一并装着忐忑,一步一步随着身前的宫人穿过一道又一道门院,终是停在了养心殿的后院儿里。
“请姑娘一人独入。”说完这句,那一队宫人便在门扇旁分作两队站好,目不斜视,好像自来就该守候于此,从不曾移步他处。
莺儿只得极不安地看着小姐,林萧儿只还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一脸严峻地进去了。
若不是因着前世久在深宫数年,更依着圣宠在养心殿处常住过一阵子,这养心殿的后院儿到底长个什么样儿,怕是连这宫中一般的妃嫔都不曾见过。
一面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暖阁里走着,一面不住地思量,老皇上到底为何要召见她。此前,她虽也多次见过他,可却从不曾引得他的注意,除过,与九在梅园中的那次……
“过来。”因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更是屋儿内门窗紧闭,且几无燃起的盏灯,林萧儿竟没发现原来老皇上并未在那张金缕铺就的画案处,而就在离她不远的矮榻上,斜倚着扶枕看她,一动不动。
忙加急两步,上前,跪地俯身,深低了头,不多言。
“头,抬起来。”老皇上的声音,越是临近了,越觉出几分苍老。
林萧儿只得缓缓抬头,水眸对上了老皇上层层深陷的鹰目。
“你倒不怕,你知是朕召你。”不是问,是肯定的语气,他从林萧儿的眼中看出了不属于十二岁女子的沉静。
林萧儿仍不语,到底还没弄清他的意思,说错一句,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怎不说话,你不是当真为羽儿悼思颇深。”还是肯定的语气。
老皇上如何看出她对九无爱?!
“朕听闻,你对兵家阵略颇有些兴趣。”见得她不言,老皇上索性只手端起了矮桌儿上的团龙御瓷茶碗儿,轻咗一口,嘴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瞟一眼摆着桌上儿物件儿。
林萧儿趁着这会儿,也急瞟上一眼。
不觉身子一颤!
那,那桌上的,分明是她给九的绣荷,里面的蝉翼薄笺还有几张散落在外!
怎会这样!
“臣女该死!僭越礼法,有悖祖制,请皇上念着小女年幼无知……”再不赶快认错,命就没了!
“年幼无知?”老皇上只闲看她一眼,重复这四个字,不由露出了更令人惊心的,笑容。
林萧儿一阵瑟瑟发抖,这样的一个疏忽,足以尽数要了林府上下百十口子的命!
思量至此,脑中便蒙上一片空白,此际,当真是到了绝处了?!
“世人皆道你林家世代单传,到你这里居然只得一女,林氏之气已是到了尽头。却不知,你这小小年纪,竟也有指点江山的气魄和谋略。实乃后生可畏啊!”这一声叹,却是足足吓出了林萧儿一身的冷汗。
“臣女不敢,妄议国事实乃一时无心之失,小女绝不敢有祸国之举,望皇上明鉴。”林萧儿急急出言,最怕便是被扣了祸国乱军的帽子,再不敢由老皇上往下说!
“明鉴。羽儿都已为你葬身涧崖之下,朕,如何可鉴?”老皇上说的不疾不徐,但对林萧儿来说,无疑又是一个轰顶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