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甘如饴悠然转醒,发现自己是在一家客栈里,只着中衣,好端端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心下又惊又奇,揉了揉太阳穴后,看见床头放着几个小药瓶,还有一张字条:“丫头,没带咱爷俩的‘醉灵’吧,醒来服用一丸,方可解宿醉头痛晕眩。”
是师父!甘如饴心里一暖,发现外面微曦的晨光,已经悄悄穿过窗棂照到了自己的床边。
娘亲还是要去找滴;小白也要去拜访一下滴;师父还是要靠着滴;药药是一定要去卖滴;澈哥哥,还是要留在心底滴。
甘如饴站在窗边大大伸了个懒腰,也让自己宿醉的鱼泡眼大大地睁开。
打探了许多官方和小道消息,大体内容都是这样的:
秦双儿,当年的名妓,现在的双妃,妖艳魅惑,皇上刚刚得到她,便赐予“双熙殿”栖身,闺名居然凌驾于圣上名讳之前,皇帝对她的情意可见一斑。如今虽然有十一年光景,所受恩宠,有增无减。
而关于潜进宫之事,结果都是——如果宫中没有内应,纵使有通天遁地之能,也都是痴人说梦。
皇宫守卫森严,不仅九个宫门都有大量武功一等一的铁衣侍卫看守,而且宫墙内外都有巡游的侍卫和密探,每方圆五十步范围内都有一个弓箭阁,外表看起来就是寻常的房屋、亭台、假山等,各不相同,其实里边藏有大量的弓箭和弩。每个箭阁密室每晚都有弓弩手值守,只要外面有情况,任一阁发出信号,其他阁便马上响应,宫中最精良的弓弩手齐齐出动,而箭头都是特制的雷火霹雳弹,碰击即爆。即使射不到刺客,可以同发霹雳弹,将其撞击困住,到时被困之人不是被霹雳弹中的烟雾迷晕,就是被其炸伤,即使是插翅也难逃了。
内应?甘如饴摇了摇头,初来乍到,一没结交江湖朋友,二没门路上下打点,三不愿意连累别人。
哼,管他呢,先容红鸢娘娘夜探它一番。甘如饴实在是不想费脑筋,决定当晚夜探皇宫!
但是就她夜探皇宫所发生的一切,充分表明她虽是一只翱翔天地的鸢,一到皇宫立刻变成一只不堪一击的小纸鸢。
身着夜行衣,头戴面具,用尽毕生绝学,仍然是被发现,更不幸的是中了弓弩手的霹雳雷火弹,差点被炸掉半条命。幸好她轻功高强,躲得及时,却还是受了伤。
呸,跟姑奶奶玩机关火yao?甘如饴从怀里直抛出一个自制的“云山雾罩丸”,一阵刺鼻浓烟中,甘如饴飞檐走壁,正欲逃脱,眼前跳出一人,把她拦了下来。
是他?太子爷新婚期不是应该舒舒服服待在自己府邸吗,怎么会……
甘如饴来不及多想,便和东方澈过起招来,但自己身上有伤,对方又是她心寄之人,不免分神,十招之后便落在下风。
东方澈瞅准机会,一脚飞踢到她腿上,一下扼住她喉咙,将她制住。甘如饴只觉腿骨折了,跪倒在地。而脖子要被拧断一般,胸中窒息,仿佛又回到儿时气喘发作的那种痛苦。
罢了罢了,我痛快呼吸这么多年,是拜你所赐,如今这番下场,也算是还给你了。甘如饴慢慢闭了眼。
东方澈看着她阖上的双目泪光闪闪,怔了一下,感到自己手下微凸,微微松劲,那玲珑核桃一下子滑落下来。
他心中一震,伸手扯下她的面具,目光直射她的额头,当年刺字之处遗留的淡淡的蓝色印记赫然在上。
甘如饴顿时觉得自己咽喉被松开,一口气缓过来,睁开眼大声咳嗽,看到的是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孔,无比惊讶,又似乎带着一丝喜悦。
旁边的官兵已经围了上来,而自己动弹不得,甘如饴心中一急,张开嘴大吼一声:
“啊——”
而那声音像是困兽的嘶嚎,悲怆而凄凉。
士兵们毛骨悚然,竟不敢向前,连东方澈也是一凛。
甘如饴仿佛听见后宫已经让自己的叫声惊醒搅乱,跟着又大声哭喊:
“娘——娘——饴儿长大了,回来看你了,娘——”一声又一声,伴着回声,余音阵阵,回荡在寂静的京城上空,让人心悸,又让人心疼。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青衣人飘然而至,轻轻托起甘如饴的身子,绝尘而去。姿势飘逸洒脱,又快得转瞬即逝。
一群官兵正欲追击,见东方澈手一挥,纷纷停下,都在诧异一向冷静果断的太子爷怎么让刺客就这么从手里逃了。
“小喘气,既然已经飞走,何必还要回来。”东方澈的手指慢慢收拢,去感受她留下的一点点温度。
逃离的路上,甘如饴享受着对方怀中熟悉的温暖,咧嘴笑了,“师父,这次小红记得了约法三章,不过来不及发双响炮叫你,只能鬼哭狼嚎了。”
“臭丫头,刚刚酩酊大醉完了就跑到皇宫来闯祸,你真的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是不?”尉迟云嘴上虽凶,但是托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生怕她逞能自己运气而更加难受。
甘如饴把头埋在师父的怀里,不再出声,只是笑。
尉迟云看着她,如此危急还笑的真么开心,长叹一声:
“小红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甘如饴仍然是笑着不出声,只觉得这两天所经历的,已经让她沧桑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