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一进去就看见西摩妮了。她站在宅第的门口,以一种大异寻常的呆滞眼神看着大门口——或者是什么都没看。她显得是那样的疲惫,几乎就像是赶了几个月路了似的。
“西摩妮小姐,欢迎您的光临!”我诚恳地说。
“谢谢你的帮助,海因里希。”西摩妮轻声向我道谢。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想任何一个有点正义感的人都不会允许一个像罗莉这么可爱的天使受到任何伤害的。”我认真地说,同时用力地拍了拍夹在我们中间的罗莉的小头。她立刻偏过头来怒视我,我理所当然地无视。
“呵呵,”她很难得地笑了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我也跟真笑了。一切都突然变得这么美好,就连寒风也一样……对了,站在这里吹风是怎么回事啊!我连忙说:“我们先进去吧?外边实在太冷了不是吗?”
“好,谢谢。”她回答,然后又复述了一遍,“是啊,外面确实是太冷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真的是指天气吗?怎么这么反常呢?真的没事了吗?
进去之后,我忍不住便问她:“你现在没事了吧,西摩妮?麻烦都过去了吧?”
她突然脸色一滞,片刻之后才迟疑着回答:“我想,我想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吧’是什么意思?”我大惊,“难道即使到了这里,到了普鲁士,一切都还是没有结束吗?”
她没有回答,有些楞楞地看着天花板。
虽然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况,但我还是又问:“那么请问你是想立刻把罗莉带走,还是继续让她在我这里住一阵子呢?其实我觉得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她大可以在我这里住下去……”接着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加了句:“当然,更加欢迎你。”
西摩妮忽然就那么看着我,好久才回答:“谢谢你,谢谢你,一切都于原来想的不同……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么……”我大喜,“您就在这里先住下吧,直到您觉得好了些为止。”
接着我就叫仆人去给西摩妮收拾一间房间。
西摩妮没说什么,精神还是那么差。
罗莉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关切地问:“西摩妮姐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罗莉。”她慢慢回答。然后转过头来问我:“最近她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哪的话呢?她给我们带来了不少乐趣。”我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又轻轻地拍了拍罗莉的头。罗莉这下没忍了,她的手狠狠地向我扇过来,我轻巧地躲过了,然后哈哈大笑,她也被逗小了,于是我们都笑了起来,最后连西摩妮也笑了。气氛登时活跃了些,不再像刚才那么郁闷了。早这样该多好?
突然从外来传来了一个刺耳的声音:“我的朋友!你回来啦!”
是曼弗雷德·冯·蔡斯勒本?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干什么?真是破坏气氛!
“海因里希,你可终于回来啦!在英国没少受苦吧?”没经通传,这家伙就直接闯进来了,大剌剌地站在我们身前。
“我当然好好的!”我没好气地回答。
“哦,看来我们的海因里希并不欢迎我咯……?”曼弗雷德看着西摩妮和罗莉笑着回答,“哎呀呀,也难怪啊……”
“够了!”我脸上一红,“我回来好几天了!”
“恩……你是想说可是我今天才来是吧?”曼弗雷德笑答,“可是我最近是在德累斯顿啊!昨天才回来……”
“哦?找我想干什么?”我不耐烦的问。
“当然有事啦!”他欢快地回答,然后突然看向西摩妮,“请问这位是……”
我没好气地说:“这位是西摩妮……”突然卡住了,西摩妮什么来着?真是太有趣了,之间发生那么多事情后,我居然还不知道她的全名……上帝我,我真的是在发疯!
“西摩妮·沃特菲尔,来自法国。很高兴见到您。”西摩妮把我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依然是用那一口流利地法语淡淡地向曼弗雷德问好。
“沃特菲尔小姐,我很高兴见到您!”曼弗雷德忙不迭地回答。接着看向罗莉。
罗莉自己骄傲地扬起头:“罗莎梅德·穆。”
“哦!这位可爱的穆小姐,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曼弗雷德笑着说。“你也是从法国来的?”
西摩妮抢着回答:“是的,我们是来普鲁士游览,顺便拜访我在巴黎认识的朋友的。”
“我和西摩妮就是在巴黎结识的。”我忙帮她圆谎——不过反正也没说假话。
“我明白。”曼弗雷德还是那一抹该死的笑,“那么我想我应该邀请三个人而不是一个人了?”
“什么?你想举办舞会?”
“是的,难道不可以吗?”
“……可是,你父亲……”我当然知道他的难处。
“老头子忙着去竞选什么议员或者说是去瞎胡闹去了——据说议会要重新选举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乐得方便。”
“竞选议员可不是什么瞎胡闹。”我严正向他声明。
“横竖差不多嘛,我亲爱的海因里希,”曼弗雷德笑着淡淡回答,“对了,我听说你去英国时在遭遇了灾难结果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关于这个我可不想再说什么,太可怕了。”
“海因里希,”西摩妮突然插话,“死了多少人?”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七百多个。”
“上帝啊!”西摩妮哀叹。
“亲爱的小姐,上帝跟这事没关系。”曼弗雷德回答,“您还没听说这些吧?英国的地铁被人炸了,据说是那些恐怖分子——报纸就是这么说的——犯下的事儿,他们真是厉害啊!”
她呆呆地站着没说话。
“对了,海因里希,”曼弗雷德好心地岔开话题,“你们还去给政府贷了款?”
“这你也知道了?”我大感惊奇。
“报纸,报纸确实是个好东西啊……政府为什么又想借钱呢?”
“因为政府缺钱呗。”
“有意思,十五年前我就听说政府缺钱,结果十五年后它还是缺钱。”曼弗雷德也很会刻薄。
“我的朋友,如果你足够细心的话,你就会发现政府每分钟都缺钱。”我淡淡回答。
“那倒也是……不过我觉得……”依他的习惯看,他又想说什么了。
“怎么了?”
“我们的政府每年拿了那么多的钱,结果除了把我国搞的越来越乱之外,也没搞出什么成绩来……”曼弗雷德好像有些激动,“不过也不只是我们国家是这样的。我游历过那么多国家,它们大多数都是混乱不堪——三分之二要归功于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另外三分之一就是那些不懂得适时地掩饰自己那不甚高明的判断力的人的‘成绩’”
“这确实是爆炸性的言论,你打算把它登在报纸上吗?”我取笑他。
“就是这个……报纸,报纸,什么都敢谈论的该死的报纸!我们真是在一个绝顶奇妙的国家!主要的原因就是太过纵容了,所以可以示威,可以随意砸东西。假如我们闲得发慌,我们还可以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揍一顿——别反驳我,据说十几年前柏林的暴乱中那些暴动的大学生和暴徒就是这样干的。”曼弗雷德显然对我国的现状很不满意,“到处都是自由派,到处都在谈论什么革命,真是令人难以忍受!真该学学过去的做法,让个铁腕人物来管管!”
“……你还真是……”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原本一直在沉默的西摩妮突然说。
“什么……?”曼弗雷德有些惊讶。
“民众有权知道一切,有权决定自己的一切不是吗?”西摩妮大声质问,“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剥夺这些!”
“……看来我真的是说得太多了,”曼弗雷德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只是觉得有些太过混乱了而已。恩,那么我先告辞了,请你们务必于三天后赏光到我家来。”
“我们会去的。”看见西摩妮明显有些精神不济,我便代替她答应道。
“那好,我先走了!”曼弗雷德告辞,临走时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轻声说,“你先玩得开心哦!”
“……快点消失!”我脸又红了。他哈哈大笑之后离开。
我连忙继续刚才的布置,忙里忙外地一整天。西摩妮则被我安排去休息了——她的精神看起来可真是差啊!
期待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