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台上怎可杀人,外面有上千护卫军,你若逞凶,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插翅难逃。”老地精深顿了一顿,唯恐吓唬不住李恒,吃力地拄着拐杖登上高台,压低声音道,“你别忘了,把守城门的也是蓝家的兵,即便你能走出这里,也难出城。”
台下突然惊叫声四起,拜老地精的乌鸦嘴所赐,护卫军及时地从各个入口潮涌进来,皮靴铁甲整齐划一的摩擦声盖过厅内的纷乱,场面迅速镇定了下来。
护卫军分成十来股,跑过通道,把台子团团围住,雪亮的长兵器密密麻麻地向前伸着。由上百人组成的弓箭方阵远远站定,搭箭拉弦,冷光闪闪的箭镞蓄势待发,冷静里隐含着急切,专等刺破空气的那一刻,痛饮一番挑事者李恒的鲜血。
“局面不妙。”站在台下紧张观望的狗头军师,在衣服上擦了一把手心里沁出的冷汗,转脸看着老丐,“怎么办?”
“怂包。”老丐冷冷的说,“能怎么办,当然是一个字。”
“打?”狗头军师难以置信。
“跑。”老丐一脸沉着冷静。
狗头军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来到护卫军外层,被一个统领模样的军人瞪了一眼后,腿上顿时一软,连连说,“我是说客,我是说客,大家不必紧张,放松,放松。”好歹挤过层层的护卫军,吃力的爬上台子,却被一个军人朝屁股上踢了一脚,连滚带爬的来到李恒身边。
“老大,情形不妙,彼方人多势众,咱们眼下怕是只有走为上策。”
“没事。”李恒笑着说,“魏白马,东荒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何时把胆子吓破的?”
“老大,你记得我?你的记忆恢复了?”狗头军师先是一怔,继而眼眶微红,“那里很恐怖,很恐怖,我一向胆子小,难免被吓破。”
狗头军师魏白马是当年魔王大军里的一个书记员,专门负责起草文件,笔杆子活儿无人能敌,一身修为却也不低,如今甘愿隐身市井,战战兢兢地过几天太平日子。
“不说?抱歉。”李恒不理会场上陡升的紧张氛围,缓缓落下刀尖,锐气所到之处,蓝七胸前那块娇嫩的肌肤瞬间涌出血珠。
“能找面镜子?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很脏?求你了,给我一面镜子。”蓝七大叫一声,极为痛苦的说。
“不说就不给。”李恒神情严肃。
“我想要留条命。”蓝七如泄了气的皮球,骄傲的架子终于坍塌无遗。
“保证不杀你就是。”李恒的脸上漾起一丝笑容。
“她就在这座建筑的地下。”蓝七飞快的说。
“多谢。”李恒把龙雀决然刺进了他的胸膛里,“拜你所赐,我的日子一向不好过,今天好歹要出一口气。”
“你们还特么的不出场!”
随着蓝七一声垂死般的惨吼,高大雄伟的厅堂剧烈地摇晃起来,屏气凝神的宾客们也罢,雄赳赳气昂昂的护卫军也罢,尊贵的蓝府耆宿也好,一心想要压住场面的老地精也好,无不惊慌失措,叫喊连天。
李恒头晕目眩的努力站起,把半死不活的蓝七踩在脚下。
咔嚓之声大作,一道裂纹由入口处的地上迅速向大厅中心蔓延,地板随之裂开,缝隙如怪兽缓缓开启的大嘴,片刻之间,便把地面上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建筑物轰然被吞进地缝里,众人随着砖石泥沙一齐坠往漆黑的地下空间。
李恒在下落过程中揪住蓝七的衣襟,拔出龙雀,拿在手里。
落了许久,远远望见下面漂浮着一团鸡蛋大小的荧光,随着李恒的下落,越发盛大,直至像是一座发光的水晶宝塔。
就在这时,从地底极深之处升上一团巨大的气团,恰到好处的缓住众人的下坠之势,之后又似有若无的托着众人向下飘落。
李恒借着气团的力道,尽力横向荡出百米左右,如此一来,发光体的全貌毕收眼底:
这是一个透明的茧状物体,上下两头尖,中间鼓胀如囊,约有十层楼高,整体呈优美的流线型。透明茧周身并无外来的发光物事,似是完全凭借自身的光亮,在这无尽的黑暗无尽的虚空里,犹如纯净无限的星体,散发出浩渺至极的美感。
茧中充盈着月光般的物质,质地柔软,层层荡漾,绝不仅仅是光亮而已,但又难以分辨出究竟是液体还是气体。物质中飘扬着许数一尺来长的长发少女,****着雪白的肌肤,背生双翼,闭着双眼,两手紧抱在胸前,既像是尚在母体里的胎儿,又像是沉睡了千年之久的小人国的公主。
众人缓缓经过透明茧,约莫又落了一百米左右,平安着陆。因为气团的缓冲,与其说是下坠,莫如说如秋叶一般静谧的飘落。
李恒始终注视着神秘瑰丽的透明茧,视线的角度渐由俯视变为平视,继而成了此时的仰视。身旁陆续响起鞋底着地时的轻响,众人早已从陡然陷落时的惊呼惨叫,变为如今神眩目迷的仰望。
比月光还要纯净的光亮,从茧体内部均匀地泼洒下来,映照在一张张呆滞的脸上。
光亮纯洁得匪夷所思,似乎能净化人们的口水。许多人望着茧内****的躯体,口水早已经涟涟而下。
在众人无限痴迷的当儿,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了一片大风,吹得透明茧如海洋中的水母一般,柔软地晃动起来,随后,一片片巴掌大的白色物事缓缓飘落,转瞬之间,落满了一地。
李恒从肩上拈起一片细看,白色物事有一对翅膀,有触角有细长的肢体,分明是蝴蝶的遗蜕,如此雪白美丽的遗蜕在世俗里倒是少见。
大风卷过遗蜕,把李恒那身破旧的衣裳吹得动荡起来。
四周影影绰绰像是悬崖峭壁,峭壁上蹲着几个庞大的黑影。
有人显然也发现了黑影,高声问,“谁在哪里?”
庞大的黑影们缓缓站了起来,发出一片嗬嗬的笑声。原来是大头鬼——头是河马的头,身子是山魈的身子,鬼才知道这般生物是如何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