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在警官的搀扶下蓬头垢面地避开围观的人群，血丝沾染着雪白的小腿上。欧石南慌乱地盯着那些惨不忍睹的相片，被遗忘的画面血淋淋地呈现的眼前，声嘶力竭的哀嚎充斥着整个膨胀的脑袋。
“不要……”恐惧袭上心头，欧石南环抱着脑门，脸色惨白地缩到沙发的一头，骇然地盯着肃然地田忠威。
“欧同学，你怎么了？”田忠威胆怯地将笔记本电脑移开，张望了四周，见门已经关好了才舒了一口气，怔怔地念道，“欧石南，刚才老师说的已经听清楚了吗？”
惊恐万状的欧石南眼神空洞地瞧着雪白的墙壁，完全听不到田忠威的那些话，苍白的唇瓣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而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哭喊着，时而哆嗦着蜷缩在一角，似乎世界只有那么一种阴沉的灰色，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田忠威窘困地叹了一口气，粗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准备伸向诚惶诚恐的欧石南，想要尽自己所能安慰她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一股外力踢开。青筋暴怒的苏墨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疼惜地凝视着哆嗦在沙发一角的女子，轻缓地走到她的身前，心口一疼，小心翼翼地板过她的身子，五味杂陈地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眉睫轻颤，黯然地紧了紧手臂。
“苏教授，这……”田忠威云里雾里地瞧着苏墨堔的举动，张了张嘴，僵涩地问道。
苏墨堔冷冽地扫了他一眼，抱紧怀中颤栗的人儿，咬着牙根愤恨道，“欧石南我带走，有什么事让校董来找我。”
扔下话，不理会呆愣中的田忠威，抱着欧石南大步踏出辅导员办公室，一路上，漠然冷对那些惊愕的教师和学生，由着欧石南的头缩在自己怀中，雷风厉行地离开综合楼。
停车场外头的草地旁，两道拉长的人影映在阳光下的水泥地上，灰蓝色风衣的男子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慢慢驶过来的黑色宾士，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子怯懦地缩在车子的座椅上，一点点地透过车窗砸在男子的心头，一抹痛惜划过眼际，生硬地剜去心尖上的血脉。
“臻秦？”女子不解地扯了扯男子的衣角，怨怒地瞪着对她视若无睹的脸，男子低头冷笑地咽下涌上喉结的苦涩，长臂搭着女子的腰肢，落寂而空洞地沿着湖边小道的方向往前走。
淡蓝色的墙壁，单调的黑色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锥形的台灯，淡蓝色的灯光斜照在深蓝色的King—size大床上，欧石南撑开沉重的眼皮，吃力地坐起来，茫然地环视周围陌生的环境，百褶窗外头，落叶梧桐的叶子伸到一片扇叶上，清风轻吹，发出吱吱的声响。
欧石南缩了缩身子，将被子拉高，整个人包裹在里头，掉不出的眼泪哽咽在心头，网页上的照片硬生生地钻剜着身上的血肉，那一夜的不堪毫无掩饰地摊在面前，混杂着低吼和猥琐的叫声轰鸣在耳边，满是狰狞的面容和身体的刺痛。
褐色的房门轻轻地打开，端着稀粥的苏墨堔眼神一暗，迅速地搁下手中的碗筷，急切地冲到床边，将惊颤的人拥进自己的怀抱，柔声地安慰着，“小南，是我，苏墨堔，不要害怕！”
怀中的欧石南止住了泪水，安心地紧贴着结实而暖暖的胸膛，恐惧和不安一点点地挥散。
半晌，欧石南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苏墨堔哀伤而疼惜的双眸，身上依旧残留着那宽大的胸膛带来的余温，彷如那躲避风浪的港湾，任由着她这只漂泊在海上的轻舟停泊。
“苏教授？”欧石南呜咽地唤了一声，千言万语似乎就凝结在这三个字中，复杂的情感沿着流波荡漾的眸子紧紧地纠缠在一块，无声地细诉着那些肮脏的蹂躏。
苏墨堔温暖的大手轻抚了她披散的秀发，起身走到门边端起还带着余温的稀粥，沉默地回到床上，勺了一口递到欧石南的嘴边，温润一笑。
欧石南感激地张开嘴，回肠九转地咽下一口口细滑的清粥，眼珠儿一颗颗地沿着眼角滑落汤匙里，沙哑地问道，“苏教授，我是不是很脏？”
苏墨堔低叹了一声，手抚上欧石南的脸颊，拭干那些滚烫的泪水，柔声应道，“小南，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不会不懂得。”
“懂得？”欧石南怅然地吱了吱声，懂得又如何，明白又怎么样？“苏教授，我懂，我知道心灵的纯洁才是最干净，可是我更想懂得的是别人。”
“石南，人生是你自己，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苏墨堔无奈地劝慰了一句，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上。
欧石南冷笑地扭过头，漠然地凝视着那一片夹在百叶窗上的落叶梧桐，低囔，“可是人活着不可能将自己圈在一个孤岛上，苏教授，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懂得那种眼光的可怕，不知道那种背负着窃窃私语的担子可以压碎一个人的自信，更不懂得再自强也会被世俗的条条框框击败的崩溃。也许我可以笑一笑，装作满不在乎，可是我不是圣人，无法忽视旁人同情的目光勾起那些肮脏回忆的痛楚，不可能对别人的议论充耳不闻。苏教授，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血肉之躯，我做不到在心里头也一笑置之。”
“小南。”苏墨堔哑口无言，无力地将手搁置在半空中，酸涩地握紧拳头。
寂静无声的房间，两道微弱的呼吸各自徘徊着，长发纠缠着衣扣，良久，欧石南悠悠地抬起头，瘦巴巴的手指指着空无一物的碗，牵强地微微一笑，“苏教授，碗空了？”
苏墨堔抿了抿嘴角，动情地抓住那只冰凉的手，温润道，“别忘了还有我。”
铿锵有力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篆刻在欧石南的心上，久久盘旋在脑海中，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他苏墨堔都不会离弃她吗？欧石南淡然地点了点头，感激，但不敢相信，世事无常，谁能够预料到明天呢？苏墨堔再好也只是一个凡人，和她一样的，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