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笑了。”绿菱掩着嘴笑了,她走进我,说,“我看您长得比府里的女孩都要漂亮。”然后轻轻端起我的脸,好像在认真地端详着。
她的手很柔软,指尖却很凉,点在我温热的脸上。
我也冲着她笑了笑,也不知是友好还是敷衍,“我先去睡了。”我说。
我像个从深山里来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站在自己新的房间门口。毫无疑问,很漂亮。初春的天气有些微凉,屋子里在床榻旁燃着一只火炉,溢着徐徐的烟,似乎点了熏香,是我没有闻过的柔软。
我脱了衣装,解了头饰,吹灭了桌上点燃的蜡烛。轻轻地躺在床榻上。
这一晚我睡得极不踏实,时而觉得冷了,过会儿心里又烧起来。我做了很多梦,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天蒙蒙凉时,才差不多睡去了。
不知什么时辰了,红湘来叫我,她贴近我的耳朵,轻声地说,“姑娘,该起了。”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不觉得困,只觉得脑袋发胀,全身倦得很。
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着洗漱、更衣,然后绿菱跟我说,“姑娘,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请安?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或许是察觉了我的不解,绿菱说,“夫人是将军的正室,府里的侧室同少奶奶们每日清晨都要去请安的。”
“府里只有两位少爷吗?”我问。
“回姑娘的话,两位少爷都未曾迎娶正室夫人,府里的少奶奶都是侧室。”
我“嗯。”的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女子也可以同男子一样,拥有念书求学的权利,甚至可以大胆地追求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包括爱情、自由。或许很多年以后,男子不再可以娶妻娶妾,然后便有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誓言。只是,不是现在。
梳妆时,我看着红湘全神贯注的模样,问她,“府里还有像我这样被从青楼中买回来的女子吗?”
“姑娘哪里的话。”红湘摆弄头饰的手略微顿了一下,她说,“大少爷是真心喜欢上姑娘的,咱们府里的人哪会看重出身呢。”
我淡淡地笑了,看着她清秀恬静的容颜,心里只笑她不会说话。
“有还是没有?”
“没有。”红湘说。
对此我并不在意,只是觉得这府里原有的请安的礼节,我一介青楼女子去了,岂不污了那些自恃清高的夫人们的眼睛吗。
梳妆完毕之后我便由绿菱和红湘带着,去给大夫人请安。
走过花园的时候,我看见了萧止,昨夜告诉我名字那个男子。显然,他也看见了我,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
今日是我第一次上妆,本说干净着脸去,红湘偏偏不肯,她说府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是上了妆才出门的,于是便颇为费神地为我描眉扑粉。
“你这要去哪?”萧止走过来问我。
我垂了垂睫毛,俯下身子,学着昨日绿菱的样子,说了声,“见过二少爷。”
他的表情有一丝僵硬,本想搀着我起来的双手也悬在半空停顿了几秒钟,而后他扶着我的双臂,起身的时候,我听他说,“此后见了我不必再行礼。”
我看着他笑了笑,那种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甜得有些腻人的笑,我却在他的眼底,看见了薄薄一层的失落。
“你要去哪?”他又问了一遍。
“去给大夫人请安。”我默默地回答。
他看着我沉默着不说话,或许在这几秒里,他想了很多,亦或只是微愣着发呆,但是当他再一次认真地看向我的时候,又挪开了眼神,只淡淡地说一声,“哦。”
这张酷似萧容的脸庞,却始终不会是。
我想,萧容该从不会躲闪,就像两年前倔强的模样,他说,“救我。”然后便是昨日,他看着我的眼睛,不曾移开眼神,说,“我也是。”
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了。他始终是他,而我也不会成为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