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神地看落日渐渐沉入海里,长着长睫毛的眼睑下空洞的双眸倒映着绯红。“好看,这次回去不知多久才能再看见这么美的日落了。”
“走吧。”
大片的绯色在海面上晕染开,泛起层层彩色涟漪。红与蓝交织相融着总是那么的模糊。阿香从云端站起来化作赤羽鸟,轻轻落在左肩上,我结个手印施出术法,结界如同涌动的气泡般护在周身。侧脸瞧瞧肩头的她道:“阿香,我们回阿修罗王宫。”
隔着薄薄的结界能看见斑斓的游鱼,一只庞大的龙王鲸扭动修长的躯体从不远处经过。它正驱赶向前快速游动的鱼群,鳞片上闪烁着银白色的光点。这对我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甚久。终望见下方被地风抬起的地方,在阿修罗居住的城池上方形成巨大的水泡,地风不断充盈涌动着使阿修罗城与海水隔绝。远远地能看见王宫之顶的日月石光芒流转。然而这已是八万由旬的海底。阿香口中叼着块晶石,淡薄微光正驱散黑暗。
穿过气泡,落入阿修罗的领地,结界亦随之消失。降落地面,阿香从左肩飞下化作人形,喜笑颜开道:“可以回百花圃了!”
近在眼前的,是阿修罗王宫的城门。精美而优雅的大理石塔高高伫立,顶端有着椭圆形的穹顶,穹顶之上则是笔直的塔尖。各自座落在城门两侧。有两守职兵士各自立在两穹顶下,透过瞭望台看向远方。
一面高高的大理石围墙,将王宫与修罗城隔绝开。城墙之内是精美绝伦的建筑。清一色大理石质地。皆是下方上圆顶尖的结构。最高大的建筑物应属阿修罗王办理事务的宫殿,悬浮在塔尖的日月石流转而发光。其他建筑逐渐铺设开来。
城门处两宫门守卫手持三叉戟护卫着阿修罗王宫。当我与阿香经过城门,他们余光仅一瞥就认识过来,未挡住前进的道路。从城门的穹顶下经过光线稍稍变暗。而在这里面却有两队兵士守卫着通道。经过这里后王宫城门内又有两位宫门守卫。王宫内时不时有巡防的队伍经过。可谓戒备森严。
迎面走来队侍女,手持银盘盛美酒。垂首鼠眼慢步走。经过我俩后交头接耳论:“你们瞧,百花圃那丑奴好些时日未见她,真不知凭出宫的特权去哪里快活去了。”
“听闻丑奴走前乜零姬王后曾去百花圃,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寻常的联系?”
“呀,王后也去见她,丑奴变美后本事增长不少啊,以后我们是不是还要防着她些呐。”
“何止王后呢,连杰定王子殿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倒不如死在外面才好。”
阿香紧蹙眉头欲转身去反驳她们。我伺机紧紧牵住她手。她投来愤怒而激动的目光轻声道:“她们这些人真是太坏了!”
我压低声音回:“忍得一时风平浪静,还是快些赶回百花圃才好,花潆已等待有些时日了。”说罢,用力牵住她手,向通往西方林苑那条道路拉去。
越往百花圃靠近的地方,地底散发的灵气便越是充足,周围散落着几簇低矮的草丛。她愤懑不平地叫着:“为何不让我去替你反驳她们,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总是忍让退避,如今不同了既已变美何尝要忍受她们的气,姐姐你可以改改这种性子了。”
怔怔盯着面色绯红的她竟无言以对。
“你们回来了!”忽,不知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也缓解这种僵持的局面。
回首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站立那处。阿香敛住性子变得平静起来。莫梓修提着个很大的提盒,正朝这处走过来。走近时,他将提盒随手搁在地上。
我唤他:“梓修,你准备去哪里?”
他挺直身板,眼神似乎有些黯淡。“这是仆役房晚上的食物,过会儿就要送去,听闻前几日王后乜零姬派你出宫寻香,今日你终算是回来了。”
什么,莫不是我听错,王后何时派我出宫寻香了,当日可是我愤怒至极私逃出宫的,怎么刚回宫就变成另一个说法了?!
未等我弄明白其中缘由,莫梓修又继续道:“所以这几****常关照百花圃,也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随手清点打理你的花草,如今见你回来就好。”
“谢谢梓修,那花潆呢,你们的关系可有进步?”一提到他,我就总不由自主地念及花潆。毕竟,阿修罗王宫生活无趣,能多听些好的故事也算有耳福。
他垂下头叹息道:“唉,近来我越来越迷惑了,有时遇见她尚且能招呼几声,有时她应也不应干脆直接躲进水华池中,或许是我奢望太多,她是古老水华的花灵,怎么可能会喜欢以丑恶为名的阿修罗男。”
又是丑恶之名,苍天神明,难道身为阿修罗注定承受这般宿命吗?不,我不要,我想要得到褒奖。
抬头见天色已晚,我想了想说:“梓修,你先回仆役房去忙碌,花潆曾告诉过我关于她的事情,这故事一时半会儿难以言尽,我会找机会和你好好讲清楚。”
他眼睛蓦然明亮。“行,那就有劳了。”
阿香忙挥手道:“梓修哥哥再见!”
莫梓修提起提盒向远处离去。淡淡的背影消失在傍晚的朦胧夜色里。
——
青石板小道平平坦坦,两边长满青翠的花花草草。
我俩走在回百花圃的路上,阿香又满心疑惑地问我:“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笑:“傻丫头,你还小,不懂这些男女感情。”
“哦,那姐姐都百岁了,肯定比我懂得多吧。”阿香眼睛睁得很大,看起来机灵又聪慧。
我的双颊有些燥热,不禁蹙眉回她:“姐姐虽然百岁,只懂要保护好身边的亲人,却也是不懂男女之情,如果我懂,或许就会明白阿娘和旖箩间为何纠缠不休了。”
逃离王宫的许多个夜晚,我曾想天下男子如此之多,为何两个女人要为一个男子怨怼;阿娘又为何爱阿爹到伤人伤己。血祭之怨是对阿爹的惩罚,又何尝不是她对自己的囚牢。而我却是如此无辜。
真是难懂,难懂……
“好闻的香气,我们终于回到百花圃了。”阿香挺着鼻尖努力地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