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赵初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査竞这个问题，所以她只能含糊其辞，“本来和朋友约好，但是对方好像临时有点事。我坐一会儿就要走了。你呢？”
査竞穿着淡蓝色的衬衫，笔直挺拔。精神的短发，斯文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比起三年前，更显俊朗，只是那张脸，怎么看都觉得一点都没变，还是大学时那副清秀的模样，显的格外年轻。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人所在的环境对一个人的外型和气质也有极大的影响。反正这些年，她尽管一直呆在卓一帆的身边，但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每年都在变。偶尔翻起之前的老照片，都会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査竞笑起来似乎永远都能那么温和，一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很是温柔，“我们最近是学术活动周，正好有美国母校的师生过来交流，我就陪他们过来玩玩。”
顺着他指的方向，赵初黎果然看到一帮人聚在一起，肤色各异，想必都是物理学界的精英。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研究所还是大学？”
“母校，东大。”
赵初黎有些意外，笑：“真的？你真厉害！咱们学校物理系那可是全国有名的！佩服佩服！”
査竞只是淡淡一笑，“别这么夸张好么？你呢？看你这样子，应该过的很好，对吧？”
赵初黎只能苦笑。这样子……
的确，她今晚是她这辈子最奢侈的一个装扮，是完全按照卓一帆的意思来的。妆容，发型，珠宝，礼服，她没有一样不是被精心搭配过的。任何一个单品，价格都是令普通人乍舌的奢侈。
可是又怎样的？在这样最华丽的表象之下，谁又能有猜到自己现在是人生一个怎样的低谷？
“你变了很多，”査竞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说，“很漂亮。改天再一起吃个饭吧。你有我电话么？”
“你还是留一个吧，”赵初黎向酒保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我记一下。我手机今天晚上被偷了，肯定要丢失很多号码。等我买好新手机，我会打电话给你。”
“嗯，好吧。”査竞报出了十一位数字。
“好了！”赵初黎笑着折起纸，放进手提包里，站起身道：“我要准备走了，再见。”
査竞顿了一下，突然出声拦住了她，“你没带手机，这么晚还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这样，我送你回家。”
赵初黎骑虎难下。她连声说了几个“不用”，都拦不住査竞对当初老同学的热情，只能任着他自顾自的跑去和那帮人打招呼，然后带着她出了酒吧。
因为酒吧聚集地，这个时候路边停靠了很多出租车。
两人坐上车子，査竞从前排副座回头问，“你家地址给司机说一下。”
赵初黎真的很想夺路而逃。现在这个时候，她死都不愿意去面对卓一帆。
她只好报了一个大致的位置让司机先开着。大不了随便找个地方停下，先找家酒店住上一晚。
因为是很多年没见，一时间除了兴奋之外，査竞也似乎找不出更多的话题来聊。无论他问什么，赵初黎都只是用“还好”来应对，他很快也似已感觉到什么，便不再发问。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出租车司机开着广播，是一个音乐节目，一首情歌正在轻吟浅唱，很适合在这样的时刻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认真地听。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熄灯之后，寝室的人就是靠听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的夜间节目催眠的。一般这个时候的主播都会走淡淡的文艺腔调，甜腻腻的声线，温柔的诉说，似在抚慰那些年轻悸动而朦胧的心灵。
不知道这个频道，是不是韩枫主持的节目。
两分钟后，音乐终于停止，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让赵初黎不由得精神一震。
果然是韩枫！真是上天垂怜，司机大叔居然还听音乐频道的节目！
韩枫是她高中时的好朋友，后来考取了广播学院，毕业后就在电台工作。几经波折，现在总算拥有了一档属于自己的节目。
这是一档夜间档的点歌节目，专门安抚那些白天有话却说不出口的人们。
韩枫的声音在广播里听起来更加温柔悦耳，那八位数的电话号码被她重复了两次以后，也被赵初黎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査竞，借一下你的手机。”赵初黎伸出手，毫不客气的神态，就像她那年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题目直接压在査竞的书上一样，根本不管他是不是正需要安静思考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点。
但她会这样放肆，是因为她知道他绝不会生气。他这个平静的，就像物理实验中的蒸馏水一样，永远都是那样淡淡的笑容。
査竞把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手机，拨了几次，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看来，深夜不睡的人，还真的挺多。
电话那头是助理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心随乐动。请问您要点什么歌？”
赵初黎说，“我是韩枫的朋友。我叫赵初黎。你跟她说一声。”
节目助理愣了愣，才说，“好的。小姐现在线上等一下。我先接听众来电。”
“嗯，谢谢你。”赵初黎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等着。
车内广播里韩枫甜腻腻的声音仍在继续，在讨论什么是爱情，无非是风花雪月的那些形容词，文艺的让人发酸，真亏她能掰的出来。
终于，韩枫啰嗦完了，进音乐。紧接着，她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一点也不温柔，估计能让她所有的粉丝弹眼落睛，“赵初黎？！”
“是我啊。”赵初黎嘻嘻笑了声。
“呵，今天不是你丫的结婚纪念日么？怎么想起来骚扰我来了？是不是你老公给你买了什么大礼物你睡不着觉了？”
赵初黎嘿嘿一笑，“没有。你几点下班？”
“节目结束后就差不多了。十二点多。”
“那我去你们楼下等你。”
韩枫不笑了，声音也凝重了起来，“你怎么了？”
赵初黎笑笑，“没事。就是想你了啊！见面再说。”
“好吧。我还在忙着做节目。你等会儿直接上来，我在十二楼。有人问你，你说出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嗯，好。”
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交给査竞，吩咐司机道：“师傅，我不去之前那个地址了。我去广播大厦，过几条马路就是了。”
司机应了声，又好奇问道：“小姐，你是韩枫的朋友啊？”
“嗯。”赵初黎淡淡答。
“真厉害！我最喜欢听她的节目了。我儿子也喜欢。”
赵初黎只是笑。
査竞也好奇的回过头，不过他问的是，“你怎么不回家？”
赵初黎耸耸肩，“老公出差了，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想去她那里凑合一晚。我胆子小，不敢一个睡那么大的房子。”
査竞眉头有些皱，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的脸色，确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赵初黎又嘿嘿的笑，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异样。
査竞便回过了头，只看着前面的路，再也没有回头说话。
车子在广播大厦门口停下。赵初黎道了谢便推门走了出来，査竞摇下车窗又叮嘱道：“记得打我电话啊！”
“嗯。”赵初黎笑着摆摆手，便转身进了广播大厦。
韩枫虽然是个美女主播，但是她有个不太雅观的习惯。她做节目的时候，一定要穿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棉毛拖鞋，手边摆着一杯纯净水。
节目结束后，赵初黎推开直播间的门看到的，就是拖着拖鞋，收拾稿子的韩枫。
“你来啦？”韩枫平时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和广播中的形象完全两样。
“嗯。”赵初黎走过去。
韩枫仔细一看赵初黎，“嗷”的叫了一声，手稿随手一扔，上来就握住了赵初黎的两只胳膊，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天哪，你这礼服！这项链！这发型！你这是参加派对去了？神哪，你这老公真是嫁的好，你看，把自己老婆给整的，跟个明星似的！啧啧！……诶，不对啊，你怎么穿着球鞋啊？”
赵初黎苦笑着打断了韩枫的夸张，“你好了么？好了的话，就走吧。”
韩枫见她神色有些不大对，便住了口，“好。等我一会儿。”
韩枫打开车门，两人坐进去之后，才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她因为是做直播节目，所以她的手机一般都会调成震动，放在包里，直到节目结束后才会打开来看。
韩枫一边启动车子，眼睛还盯着正在开启的手机，一边说，“好了，说吧，半夜三更的，抽什么风呢？”
赵初黎低着头不肯说话。好像到了这个时候，到了韩枫这个发小的面前，她的所有武装和外壳才被彻底的放下，看到了赤 裸 裸的遍体鳞伤的一颗心。
说不出来。好像只想掉眼泪。如果说之前是痛的太过所以麻木了，那么现在，则是麻木渐渐退去，她开始感到痛了。
好痛。
韩枫车子已经缓缓驶出车库，却又陡然猛地靠边停下。
她一双大眼睛瞪着手机屏幕，开始叫：“赵初黎，你和卓一帆怎么了！”
赵初黎抬头看她，“怎么了？”
“我从来不知道卓一帆这么爱我诶！你看，这未接来电没有三十通也有五十通！老公夺命连环Call，老婆大半夜的还在外面穿这么风 骚的乱晃，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儿啊！说，赵初黎，你怎么得罪你老公了？我告诉你你可别任性啊，这么好的模范老公可是提着灯笼都难找啊！”
赵初黎眼圈一红，声音都带着水汽，冷笑，“我得罪他？你怎么不问是不是他对不起我？！”
韩枫一愣，试探着问，“你们……真的出了问题？”
赵初黎的眼泪倏的便掉了下来，痛哭失声，“是。他有小三了。韩枫，我要离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