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周一尘猜测的没错,此时屏儿的精神界应该比之前那个胖子守卫的精神界要早上两三天,虽然军营已经空了,但南市这一间间高官的府邸还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尽管天色已晚,大多数老宅的灯火依旧通明,街道上也还有行人走动,周一尘暗自思忖,他们追了这么久,白衣人应该早就到地方了,怎么好像还没开始行动的样子?难道他们那个仪式需要准备很长时间吗?
正当周一尘思考着的时候,小满突然大叫一声:“小心!”然后反手狠狠回拉缰绳,可是疾行的马车根本停不下来,周一尘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马头一下子撞飞了一个横穿道路的路人。
周一尘万万没想到一天晚上会发生两起交通事故,而且他都算是肇事者,之前平大夫罪有应得也就算了,这下可真是撞飞了一个清清白白的路人啊,马上就要跳车下去查看。
然而小满却一把拉住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巴都合不拢了:“小姐……你看……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一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才被撞飞的路人正扭曲着身体像僵尸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双腿明显已经骨折了,但却毫不在意,一瘸一拐地拖着步子往街对面挪动,街上没有路灯,距离有点远,他们也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尤其是小满,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一尘这才发现这南市街道上的不寻常之处,刚才看到的貌似正常的路人们都很奇怪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行走,而且这么大晚上的,路人却越来越多。
马车两侧的大宅门一扇接着一扇地打开,宅子里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如梦游般走了出来,他们有的穿着睡衣,有的手里还拿着吃饭的筷子,虽然状态不一,但每个人都面如死灰,没有一点活人气象,直接越过周一尘和小满的马车时,好像根本没看见一样,他们一个个往南市的牌坊走去,似乎都要出城。
周一尘不敢确定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仪式”已经开始了,于是便催促小满驾车快走,希望屏儿的府宅还没有遭殃。
但是小满却走不动道了,他持鞭的手犹豫着挥起然后又放下:“小姐,这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我们怎么走?只要一驾起马车,肯定会撞到他们的。”
周一尘焦急地问道:“小满,你仔细看看这些人的样子,他们还是活人吗?”
这句话差点把小满吓哭了,他带着哭腔颤抖着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意思是、这些人是僵、僵尸?”
周一尘也知道再往后驾车一定会撞到路人,但这些人本就是精神世界里的幻象,而且现在也已经没有了人性,他只能暂时把人道主义抛在一边,找到鸽子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为了催促小满快走,周一尘只能对他点点头说:“恩,你猜的没错,这些人已经没有人性了,如果我们现在不跑,下一刻就会被这群僵尸缠上,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不仅走不了,连救兵都无法联系,那整个荆州城的百姓都会变成僵尸!”
小满被周一尘的话吓得不轻,正要赶紧拉绳,突然一个接近马车的僵尸纵身往上一跳,抓住了小满的后背,小满毫无防备,立刻吓得大叫起来,周一尘也没想到说什么来什么,这群僵尸还真的配合他缠上来了,立刻抽刀去砍。
刀尖还没砍到僵尸,周一尘突然向后一倒,差点从马车上摔了下去,原来小满受到惊吓,猛地拉紧缰绳,老马受到刺激,发疯一样向前狂奔,这一奔太突然了,扒在小满身上的僵尸立刻被甩了出去。
本来已经有三四个僵尸往马车旁涌来,因为马车突然发力,也都被甩了出去,小满的脸上挂着刚才僵尸的唾液,他也来不及抹,只顾一路鬼哭狼嚎地驱车前进。
周一尘想尽办法坐稳身体,却依然无法克制地上下颠簸,周围的僵尸越来越多,想要向他们偷袭的也不在少数,有的僵尸甚至不顾危险,伸手就往马车上抓去,最后不是被马车的高速甩了出去,就是被周一尘的尖刀捅成了筛子。
不知颠簸了多久,小满突然大喊了一声:“小姐,到了!”
周一尘循声望去,远远看到了“关府”的牌子,也同样看见关府的大宅里不断走出没有表情的僵尸。
小满已经完全不淡定了,看着走出来的一个个人影,嘴里哽咽地叫着:“刘婆!阿强!你们怎么了!我是小满啊!”
关府的下人们接二连三地走了出来,任凭小满怎么乱叫,他们都没有一点反应,小满已经濒临发疯,正准备勒马停车,周一尘却制止了他:“小满,别心软,这地方不能停车,我们只要一停下,就会被僵尸淹没的,鸽房在府中什么位置,我们直接驾车过去!”
“可是可是这些都是、都是关府的人啊,不停车就会从他们身上踏过去……我、我做不到……”
周一尘从小满手里接过缰绳,这么长时间的驾驶,他已经大概知道怎么驾驭马车,他把缰绳攥在手里,对小满说:“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做吧,小满,不管有多痛苦,你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我们现在没有第二个选择!鸽房在哪?带我过去!”
周一尘刚接过缰绳,左手立刻使劲一拉,老马的头被拉成了九十度,冲着关府开启的大门撞了进去,这一下就撞飞了三四个老仆,这些老仆飞身弹到铜门之上,全部吐出一口老血,然后重重跌落在地,就周一尘他们飞奔的间隙也能听到身后不断传来“咚咚”的落地声。
小满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泪水,但他知道小姐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哭泣和停下都没有用,只能不断前进,他伸出颤抖的手,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指去,他们不知道弹飞了多少人,踏坏了多少地砖,终于来到后院最深处的鸽房那里。
谢天谢地,鸽房还完好无损,笼子里的两只信鸽不知是预知到了城中的危险还是它们即将肩负的重任,此时非但没有安睡,反而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快把笼子撞出了窟窿。
周一尘把缰绳重新递给小满,让他千万不要减速,自己努力平衡身体在马车车厢的前板上站了起来,在离鸽笼越来越近的时候,猛地伸手,一把抓住鸽笼,抱在怀中跌进了车厢里。
此时,马车已经越过后院来到了关府的后门,后门由红木制成,虽不像前门坚不可摧,但此时却紧紧锁闭,周一尘在车厢里颠得根本坐不住,更别说回到前板了,小满只能自己下定决心,猛地抽了一鞭,再次赶着这匹可怜的老马迎头撞开了后门。
老马的额头立刻挂了彩,腿脚也变得不利索起来,只能歪歪扭扭地前进,好在后门连着的这条街属于南市的后街,平时就冷冷清清,鲜有人过,因为与行人的前进方向背离,现在更是看不到一个人。
小满在观察四周确实没有僵尸后,便“哷”了一声让老马停了下来,老马立刻靠上一侧的墙壁,整个身体都要累垮了。
这个时候周一尘一手拿着一只信鸽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他的手上没有纸笔,每只鸽子的脚踝上连着一个一指宽的圆柱形铁桶,周一尘无奈,只好咬破手指,用血在每一个铁盒上写了一个“救”字。
他坐到车厢前板上,就着皎洁的月光把两只赋予了全部希望的信鸽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