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心道:“‘长者赐,不敢辞’,这人虽非和善长者,但不要白不要。”伸手接过风萤石子和玉瓶丹药,打量了几眼,忽地长叹一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奈何?”转身朝洞口走将过去。
张路遥闻言,油然生出几分同情,但转瞬思及自己与对方一般,这时也是池鱼幕燕,同情心瞬间又化作了悲苦之意,举火随在书生身后,一道走进那洞穴之中。
两人甫一进洞,尚未及仔细打量其中情况,便听太乙怪叟低低的声音传来道:“两位小兄弟,切莫忘了给那风萤石子注入真元,否则老朽等人不知洞内情形如何,也只好亲自进来啦。”
那书生暗暗叹息,将真气往手中风萤石子上输了进去。顿时石上亮起一团青色光芒,渐渐扩散开来,将两人都笼罩其中。这时外间风萤石基上方数寸之处,凭空现出道光幕来,光幕上显映而出的,正是张路遥两人所处之地的情形。
天元魔君、桃花三娘、蛊毒二煞、崂山双鬼等人齐齐围了过来,细看其中究竟。
只见洞中两人所处之地,乃是一条幽深甬道,并无什么特异之处。张路遥和那书生不愿多停,一路往前,半晌甬道方尽,眼前便豁然一敞,却是个高大洞窟。
这洞窟很是深邃,静悄悄不闻半点声息,不知从何方传来一阵腐臭,熏人欲呕。张路遥和那书生虽都有玄功在身,但身处如斯环境之下,也不免心头打鼓。他二人功力均算不上不深厚,因之只能看到火光照耀之处,至于那些被黑暗笼罩的所在,便目力难及了。
两人借着火光,蹑手蹑脚,小心摸索行进。
好在一时间竟无甚么特别之事发生,似乎洞中已真地没有了异兽存在。这般过了一刻左右的功夫,那火把仍熊熊燃烧,显然也非寻常之物所制。张路遥和那书生将整个洞窟慢慢逛了一遍,但见其中空空如也,只在靠里边一列排着四道门户,均是极为厚重凝实,也不知由什么金属制成,门上各自镂刻着不同花纹。
那书生四下看了几眼,忽然道:“这位……嗯,路兄,不知可曾发现什么端倪么?”
张路遥愣了愣神,方回过神来,明白对方犹记得自己曾自称姓“路”,是以才做如此称呼,答道:“啊,我么?在下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心想他问这个作甚,难道真要帮天元魔君那帮人认真打探情况不成?
却闻那书生叹道:“唉,那可糟了,原本还想着进来这里之后,能寻到机会逃走,如今看来只怕希望渺茫。”
张路遥不由精神一振,说道:“这位兄台,莫非……。”那书生忙道:“小生姓易,日月之易也。”张路遥道:“唔,原来是易兄。易兄莫非有什么脱身良策么?”他想对方看来颇有学识,或许两人合作,能从这帮恶人手中逃脱,也未可知。
只听那书生干脆利落地道:“没有。”这两字一出,张路遥神色随之一黯。
那易姓书生见状,却道:“路兄何必如此悲观。须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我二人纵然一时无法得偿自由之愿,但只需时时小心在意,终会有觅得脱身良机之时。”
他这当口仍是在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只把张路遥听得目瞪口呆。易姓书生却浑然不觉,自顾继续说道:“何况今日之事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古之圣人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张路遥只听得哭笑不得,心道:“这人还真是有几分呆气。”转而却又想:“不过他说的倒也不错,我身为张家男儿,纵在困境之中,也该努力奋发才是,怎能稍有挫折,便轻言放弃?那岂非坠了祖宗的威名。”他虽被逐出家族,但仍是以张家之人自居,时时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归族谱,再振门楣。这时想通此节,心底蓦然涌出一股豪情,本来精疲力竭的身体也仿佛有力了许多。
便在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只闻太乙怪叟呵呵笑道:“两位小兄弟辛苦啦,好在此处并无什么危险,倒没让二位受了什么惊吓。”张路遥和那书生只撇了撇嘴,也不去理会他。
太乙怪叟却也并不着恼,从书生手中拿回风萤石子,和天元魔君等人围在那几道门户前,饶有兴趣地观看起来。那几道门上边都刻着图画,只是玄奥繁复,仔细辨认之下,方能依稀瞧出最左端门上是条大蛇图形。那蛇腾云驾雾,容色狰狞,至于其他三门,众人却始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乙怪叟揣摩片刻,咳嗽几声道:“看来这里是个蛇窟无疑了,只不知究竟是哪一种异蛇的洞穴?”沉吟片刻又道:“这门内似乎都有机关暗锁,想是那异蛇驱使人类为其所建,不知天元兄可否能将其破解掉。”
天元魔君沉声道:“待本神君试上一试。”从怀中掏出几样罗盘、折尺等物事,四下测量,屈指计算,又不时停在几道门前,或闭目思索,或仔细查看。余人也不敢轻易出声,生怕打扰到他。
这般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天元魔君终于驻足在那最左首的门前,说道:“这几道门上机关好生复杂,以本神君所学,也只能找出这一道的机括便在其上,至于那其余三道门,眼下却是无能为力啦。”
太乙怪叟等人面面相觑,沉吟片刻,只得道:“既然如此,天元兄便请先打开这道门便是,其余的……,唉,也只好以后再说了。”
天元魔君应道:“好。”却仍在那门前逡巡。“断肠鬼”魏寻常奇道:“天元兄何不快些动手,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弟出手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天元魔君苦笑道:“不是本神君不愿动手开门,只是一时找不到这开门机括的具体所在。”
桃花三娘惊道:“这蛇类居住之处,竟也弄得如此复杂的机关,倒是稀奇。”毒药师闻言接口道:“这却不然。要知蛇类其实本就多疑,何况古时****大战时,蛇族有一天敌,极是厉害。为避免被那天敌所伤,洞穴便往往会弄得复杂些。”
太乙怪叟笑道:“毒兄所言的可是那‘摩云金翅鸟’么?”
毒药师道:“正是,原来太乙翁也知此鸟。”太乙怪叟笑道:“摩云金翅鸟当年大名响彻五洲,老朽哪能不知。嘿嘿,只是如今早已不见此鸟出没了。”
他几人谈起过往旧事,张路遥却是心想:“这里既是蛇类异兽的洞穴,那么机关也就是给条蛇准备的了。一条蛇要去开机关,那该怎么做?是用尾巴么,还是用蛇信?”心里想着,眼睛也不由朝那门上看去,暗自思索那机括应当在什么地方。
这时便听桃花三娘说道:“天元大哥,小妹以为此洞既是蛇类之巢,那么开门的机括所在便不该十分复杂才是,须知蛇类当中,除去极为稀有的那几样,其余的均不似我等有手有足,机关若藏得太深,只怕开启不便。”
蛊道人与毒药师闻言,拊掌大声叫好,太乙怪叟与崂山双鬼也是连连点头。天元魔君面皮微红,干咳两声道:“哈哈,三娘妹子言之有理,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张路遥与那书生见状,不由相顾哂然。
其实以天元魔君的才智,本也并非想不到这一节,只是当局者迷,他太过注重机关的破解之法,反而忽视了其它,以至于得桃花三娘点醒,方始恍然大悟。这时他心中终是有了定计,在门上又推算片刻,笑道:“好了,差不多找到啦。”
太乙怪叟等人闻言喜动颜色,全然围拢过去。
却见天元魔君一指张路遥道:“小子,过来。”张路遥满心无奈,知道这人又要拿自己当那开路先锋了,不情不愿走到门边。
天元魔君怪笑几声,指点着门上几处地方道:“小子,你依着本神君说的顺序,在这些凹陷之处使力按动,记着要运足了真气,不可偷奸耍滑。否则的话,哼哼……。”否则会怎么样虽然没说,但威胁之意已然很是明显。
张路遥轻哼了声,顺着天元魔君指点,运起真气往门上摁去。只见他所摁之处微微往下陷了一陷,却马上便又弹了起来。
天元魔君摇头道:“不成,不成,真力再使足些。咳,你这小子玄功修为不及那边的书呆子,可惜他先前把真气用光了,不然换做他来,倒是更好一些。”
原来同来的那些武士除去张路遥二人之外,其余的都被天元魔君下令抬着轿椅,只在洞口等候,由那黑白二童子看守,因而此地便只剩下他二人可供使唤了。而那书生方才催动风萤石子,将真气耗得精光,连太乙怪叟给的三颗回气丹也已用完,这时自然再无余力动手。
旁边柳奇瞧见这机关开启不易,当下便道:“这机关如此复杂,旁边几道门上的更是不知如何破解。既然如此,何不让桃花三娘的辟地云甲兽一路挖进去?岂非要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