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倔强到底还是将它公开于世?
这个时候,你就会犹豫。
慕枫长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想知道楚随天为什么要杀我吗?”
杨沫道:“同样的问题你说了两次。”
慕枫道:“是。”
杨沫:“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慕枫道:“可以,你可以不听,但是我却要说。”
片刻功夫,慕枫已决定,既然他决定了,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说出来的。
杨沫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说?”
慕枫道:“那天,楚随天要来杀我。”
杨沫道:“我知道。”
慕枫道:“可是要杀我的人并不是他。”
杨沫道:“哦?”
慕枫道:“他来杀我,因为他受人所托。”
杨沫道:“天下间能请得动他的人并不多。”
慕枫道:“天下间能杀死我的人也不多。”
杨沫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慕枫的解释。
慕枫道:“你可知道天下有这么一个人?她想掌控一切,主宰他人生死,她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无论什么,她都要天下第一。”
杨沫道:“她是谁?”
慕枫道:“柳寻菡。”
他紧接着说道:“你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杨沫道:“是。她是谁?”
慕枫英俊的脸孔开始扭曲变形,双眼带着从未有过的疯狂:“她是一个疯子,一个你永远也不明白的疯子,你还不知道她,那是因为她还在准备,她隐忍着,她的疯狂还没有爆发。”
杨沫冷冷地说道:“她的疯狂与你何关?”
慕枫道:“天下第一的财富掌握在我的手上。”
杨沫道:“她要你的财富?”
慕枫道:“我不给。”
杨沫道:“所以他要杀你。”
慕枫道:“是。”
这时候,杨沫也起身而立,他将衣衫的灰尘尽数打落,一步又一步缓缓地走到门口。
杨沫道:“她要你的财富,你为什么不给她?”
我的财富为何要给别人?
杨沫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不过,他的问题已经问出来,总要有人回答。
慕枫能回答,他说出一个很好的答案。
慕枫道:“我为何要成全疯子的天下第一?如若让她的疯狂彻底爆发,天下武林岂有安宁之日?江湖何来正义何来公道?”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四周突然死一般的安静。
杨沫在想什么,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他的想法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
正义公道?在他眼里或许什么也不是。
杨沫是一个孤傲冷漠的剑客,不是仁义无双的侠客。
慕枫突然问道:“沐乐萱呢?她是生是死?人又在何处?到底谁想对付她?”
杨沫又沉默,这次沉默是不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慕枫道:“你不担心她?”
杨沫道:“不担心。”
慕枫道:“为什么?七日之期已到,万年雪莲也已被我们用完。”
杨沫的眼睛有光,寒芒一闪而逝,他凝视着远处的天空,淡淡地说道:“她不会死,绝不会。”
杨沫说绝对不会有例外就绝对不会有例外。
难道杨沫说一个人不会死,那么这个人就不会死?
慕枫道:“我们还管她?”
杨沫道:“管。”
慕枫道:“我们要怎么做?”
杨沫道:“重返天山。”
慕枫不知道杨沫此举的目的,他也没问。
他知道杨沫做一件事绝对会有你想不到的理由。
这个理由你也别问,杨沫从来不喜欢做过多的解释。
慕枫道:“你还能赶路吗?”
杨沫反问道:“你能赶路吗?”
慕枫道:“当然能。”
杨沫道:“既然你能,我为何不能?”
来回不眠不休反复不停地奔波,纵然是铁人也应该感到疲倦。
杨沫,这样的血肉之躯却似永不知疲倦是怎么滋味。
那是一种意志,但是它近乎无耻的强大好像又早已超过人们对意志的认知。
天山之上,风雪更加肆虐。
那终年不化的寒冰冷入人心。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天山,可是慕枫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寒冷。
从头到脚,都在发冷发冻。
血似乎也冷了下来,比冷血动物还冷。
少门主徐风被杀。
掌门徐浪石自杀身亡。
短短几日,惨遭两大变故。
天山剑派上下承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
大雪之中,慕枫和杨沫静静地站立。
在他们面前,数十个天山弟子长身而立,披麻戴孝。
十几双手,手中数十柄利剑。
那柄尊贵无双的利剑被杨沫环抱在胸前。
剑柄之上的翡翠明珠夺目闪亮。
剑精致尊贵,剑身之上染满血。
杨沫那没有焦点的眼睛一一扫过对面的所有人。
那双眼睛没有焦点,却是乌黑发亮如同星辰。
在他眼睛看过来的同时,众人都从那瞳孔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看到自己脸上不经意跳动的肌肉。
那是恐惧,敬畏。
对无情剑客的恐惧,对绝世高手的敬畏。
杨沫冷冷地问道:“谁是执事?”
片刻之后,人群之中走出一人。
目光犀利如剑,整个人透发出一股浓重的势。
那是剑气是杀气。
杨沫道:“你是谁?”
那人道:“天山剑派李易云。”
李易云,天山剑派大弟子。
其人剑法如流云飘渺无踪,江湖人称流云剑客。
杨沫冷冷地问道:“你就是天山剑派的掌门人?”
李易云毫无惧色,冷声道:“以前不是,现在是。”
杨沫道:“人呢?”
李易云道:“什么人?”
杨沫道:“我要的人。”
李易云道:“你要的是什么人?”
杨沫已闭上嘴,可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开始变冷变寒。
比雪还冷,比冰还寒。
现在,他已不是抱着剑,他的剑已到他的手中,左手。
空下来的右手青筋凸起。
杨沫突然问道:“你能接得住我一招吗?”
一招,只会一招,只出一招。
天上地下能挡得住这一招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李易云坦然道:“我不行。”
杨沫道:“你想死?”
李易云道:“不想。”
杨沫冷眸如电,冷冷地说道:“你出手吧。”
李易云正视着他,淡然道:“在你面前,我有出手的机会吗?”
杨沫道:“有。”
李易云道:“我出手的瞬间就是我死的时候。”
杨沫道:“是。”
李易云道:“你先出手。”
杨沫没有说话,抬起头望着他。
瞬间,每个人都从那冰雪般的双眸中读懂他的意思。
我先出手,你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杨沫道:“我很少先出手。”
李易云道:“我知道。”
杨沫瞳孔收缩,那双眼睛再度有了焦点。
他的剑重新被他抱在胸前。
他缓缓地转身,一步又一步慢慢地向前。
他的脚步像从前一样缓慢。
慕枫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紧紧跟着他。
他们还没有走很远,李易云就叫住了他们:“停下。”
杨沫没有转过身去,不过他已停下。
他在等待着李易云说话。
李易云囔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杨沫开始移动脚步,向前走。
雪落下,落在头上,落在纤尘不染的白衣上。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因为你还算一个剑客。”
剑客有剑客的骄傲。
那是一种精神。
可敬可畏。
杨沫,不远千里,昼夜不停的奔波,来到天山之上。
为了是什么?
慕枫现在也知道是为了沐乐萱。
可是沐乐萱只是一个垂死之人?
她怎么能来到天山之上?
杨沫也到了天山,可是他又回去了。
为什么?
就因为李易云的一句话,所以他回去了。
杨沫,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你永远不会明白他的骄傲,就如同你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剑法。
他不会也从不主动出手。
在他眼里,真正的剑客绝不懂得什么是先下手为强。
剑客的骄傲只能后发制人。
这样的道理,也许懂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他是独一无二,他的道理也是独一无二。。
李易云不出手,是因为他知道横竖都是一个死。
也因为他不先出手,所以他活下来。
太过主动是一种错,大错特错。
慕枫不明白他的道理,虽然他也是一个剑客,天才剑客。
慕枫道:“你为什么放了他?”
杨沫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过了。
慕枫已经有些怒气了,谁也不愿意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的人?
虽然活得最长的往往是这类人。
慕枫还不能发火,怒火只会焚毁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理智。
没有了理智比没有了情感还可怕。
慕枫强自镇定道:“那个人的生死我们到底管不管?”
这个问题被慕枫第二遍问出,同样的问题自然是用同样的答案来回答。
杨沫道:“管。”
慕枫道:“她人在哪?”
杨沫道:“刚才在天山之上。”
慕枫不问为什么,和杨沫这样的人相处,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太多的为什么。
慕枫现在只关心沐乐萱人在何处:“现在呢?现在她人在哪里?”
杨沫道:“不知道。”
慕枫已经显得很无奈:“我们还能做什么?”
杨沫道:“等。”
慕枫道:“ 在哪等?”
杨沫道:“天山脚下。”
慕枫道:“等什么?”
杨沫道:“沐乐萱。”
白皑皑雪峰附近,雪莲遍地开,傲霜斗雪,香气远播。
冬天的雪覆盖山间的草原,山舞银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慕枫久居中土,何曾来过西北塞外苦寒之地?
放眼眺望,巍巍天山,雪岭冰峰。纵横蜿蜒,一眼望不到头。
忽而,似有阳光突破云层,坚冰丽雪,迎日一照,流光溢彩,亮丽无匹。朗朗天际传来嘎嘎叫声,苍鹰展翅,一双翅膀如同利剑斩空,悠然翩飞,或扶摇直上,或旋转飞舞。
慕枫心动神驰,不禁感叹道:“塞外之景,大气磅礴,中土之地秀峰丽水,与此相比,更像是一个纤细温柔的小姑娘,太过小家子气。”
天山雪峰,积雪不化,白茫一片。
天山脚下,森林遍布,溪水潺潺。
这里远离江湖的血腥,这里生活着少数民族,民风淳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蓝色纯净的天空,白色浮动的云朵。
在这里,你会感受原始的气息,清新自然让人流连。
现在是冬季,没有夏季的冰山融水,自然也没有高山流水,万壑竟流的景象。
草原依旧,千里通明,只是多了一层白衣。
野马长嘶,马蹄溅雪。
夜色暗下来,草原平静安详。只有若隐若现的马蹄声让你感受牧民快乐满足的生活。
繁星闪烁,月光温柔。
在这里,热情的草原儿女绝不会让你留宿外面。
慕枫和杨沫现在已经在蒙古包里。
喝马奶,烤羊排。
风中突然传来银铃般的叮当声,黑暗的夜升起了火光。
管弦响起,旋律悠扬、宽广而明快。
慕枫叫住克巴尔:“那是什么乐器?”
克巴尔,他们好几代都是生活在这里。
生活在天山之下,草原之上。
这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中年人。
克巴尔道:“那种乐器叫冬不拉?”
慕枫有些懵了:“冬不拉?”
克巴尔笑了笑,道:“我们哈萨克的人就是一只雄鹰,骏马和冬不拉是我们的翅膀。”
慕枫已经有些明白了,转身面向杨沫,笑道;“也许我们该出去领略一下这里的风情。”
雪地之上燃着篝火,那映入蒙古包的火光就是由那里传过来。
冬不拉的弦音清晰动人,哈萨克少女婉转嘹亮的歌声,曼妙优美的舞姿。
知足者常乐。一直以来他们都很满足自己的生活,夜幕降临,他们用最淳朴最古老的方式欢庆每一天的结束,期待着第二天的开始。
克巴尔走入人群,举起双手平息声音。
他在这里是很有威信,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克巴尔面容亲切,目中笑意浓浓,他的眼睛看向了慕枫和杨沫:“远方的客人,我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慕枫感受到一股温暖流入了心中,欢喜难言。
杨沫,那双冷漠的眼睛逐渐缓和,孤傲的面庞上也有了笑意。
他很少笑,或者说他根本不会笑,但是他现在学会了,学会了微笑。
慕枫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的笑容甜美迷人,他这一笑,春天似乎回到人间。
哈萨克牧民齐声欢呼,音乐再起,冬不拉奏出古老优美的旋律。
哈萨克少女载歌载舞,用最动听的声音阐述草原浪漫绵绵的爱情。
杨沫没有动,慕枫却是动了,融入人群。
忽然,有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黑夜暗成一片,根本无法视物。
杨沫眼皮一挑,那张脸再度恢复原有的冷漠,那柄尊贵无双的利剑已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杨沫身法展开,向左一个旋身,右手探出,借势后退,那飞来的暗箭已然被他握在手中。
“咻” “咻”连续几声,再度有冷箭袭来。
杨沫面有不屑之色,躯体回转,一一躲过。
正在这时,忽闻惨叫之声。
鲜血狂洒,音乐瞬间停了下来,舞动的人群停止了脚步。
“族长。”一声悲愤的吼声远远地传开,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可是此时克巴尔,那个热情的中年人已然倒在血泊中。
冷箭穿过他的前胸,从后心透出。
慕枫大吼:“克巴尔。”
他的人已一步上前,扶起克巴尔。
克巴尔脸上有了笑意,可是慕枫却笑不出来,冰冷的利箭穿胸而过,他知道这个善良热情的中年人已经没救了。
克巴尔目光扫过慕枫和杨沫,他对着他们笑,把本就不多的力气用在笑容上。
克巴尔勉力道:“远……方的……客人,让你们受惊了。”
话说完,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慕枫已经看到了,他的笑容凝滞,他的眼睛缓缓地闭上,那双长满茧的大手无力地垂下。
杨沫没有说什么,不过他右手上的青筋已然暴起。
他愤怒。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他想杀人。
远方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晨曦后,天山天池。”
杨沫动了,无上轻功全力展开,一个起落,人已到七丈外。
他顺着声源之处快速地追出,只见远远的一座山屹立在云烟之中,显得无比的巍峨飘渺和庄严,那里正是天山。
天山天池满天飘飞,杨沫已经到了天山天池。晨曦已过,杨沫要等的人依然迟迟未到,就这样杨沫在天山天池一守就是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