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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黑旋风为什么斗不过浪里白条

原来,这天报纸的《哲学》专刊第174期上,发表了北京大学哲学系三年级学生曹家铸写的文章:《黑旋风为什么斗不过浪里白条?———谈事物的条件》。毛泽东看后认为写得好,在一次会议上推荐给大家看。

《缅怀毛泽东》下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12月第1版,第409—410页。

浪里白条张顺,梁山泊四寨水军头领之一,梁山英雄排座次时居第三十位,被命定为“天损星”下凡。他是江州九江小孤山人,原在浔阳江上做私商,后到江州做卖鱼牙子。张顺一身白肉,水性极好,能在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潜游四五十里水路,江湖上绰号“浪里白条”。《水浒传》写张顺的故事,大多在“水”上做文章。

浪里白条张顺在《水浒传》中一出场,施耐庵就安排了他在水中斗黑旋风李逵的故事。小说第三十八回写道:宋江、戴宗和李逵在江州一个临江的亭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观赏江景。宋江想要几条好鲜鱼,做辣鱼汤下酒。当时正是渔季,亭子下边停有八九十只渔船,弄几条好鲜鱼很是方便。李逵听说便翻身下楼,一阵风似的奔上渔船,高叫渔家:“你们船上活鱼拿两尾来给我!”说着便想动手拿鱼。渔家告诉他:“渔牙主人不在不能开市。”李逵根本不理会,只管动手拿鱼。可他又不懂船上的事,结果把一船活鱼统统放跑了。

这一下可激怒了众渔人,七八十个渔人围起李逵便打。李逵遭围打,顿时焦躁起来,摔掉布衫,早抢过几条竹篙在手,抡将开来,见人便打。直打得卖鱼的驾船而走,夺路而逃。

这段故事,不仅生动有趣,而且充满哲理。毛泽东主张看《水浒传》要看故事里面的辩证法,这段故事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据原《光明日报》负责人穆欣回忆:

1959年2月初,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位负责同志的电话,索取2月1日的《光明日报》。给这位负责同志找来的报纸还没有来得及送走,接连又收到其他许多同志打来同样意思的电话。

原来,这天报纸的《哲学》专刊第174期上,发表了北京大学哲学系三年级学生曹家铸写的文章:《黑旋风为什么斗不过浪里白条?———谈事物的条件》。毛泽东看后认为写得好,在一次会议上推荐给大家看。(《缅怀毛泽东》下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12月第1版,第409—410页)

因为前来索取的人数多,报社发行部门将留存的报纸全拿出来还不够,最后把印刷厂挑拣出来的、印刷质量不合格的、打了“残报”钤记的报纸也都送出去了。

这篇文章是曹家铸下放农村锻炼后,在一个普及哲学知识现场会议上的讲话稿,文章借《水浒传》第三十八回黑旋风斗浪里白条的故事,从哲学上说明: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明显地受客观条件的制约和对条件的依赖性。同时指出,我们还要根据客观规律去积极地创造条件,“通过人的主观努力,促进事物的转化和发展”。

在此之前,农村人民公社运动中刮起了一股“共产风”。有些领导人急于想使人民公社由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由社会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在实际工作中造成了许多混乱现象。1958年12月10日结束的中共八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决议指出:不应当无根据地宣布农村人民公社“立即实行全民所有制”,甚至“立即进入共产主义”,那样做,“将大大降低共产主义在人民心目中的标准,使共产主义伟大的理想受到歪曲和庸俗化,助长小资产阶级的平均主义倾向”。1959年2月27日至3月5日,中共中央在郑州举行政治局扩大会议(即第二次郑州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解决人民公社的所有制和纠正“共产风”问题。

《黑旋风为什么斗不过浪里白条?———谈事物的条件》这篇文章,就是联系当时出现的“共产风”,以黑旋风和浪里白条打斗的事例,谈到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受一定条件的约束和限制。“在条件还不成熟时,不要勉强去做那些只有在将来,在另一条件下才能实现的事。”当时的“共产风”正是忽视了这一点,这样弄出来的不可能是共产主义,“倒是使共产主义伟大理想受到歪曲,庸俗化。”“在这里我们又一次看到了条件的重要性,以及事物对条件依赖的客观性。”世界上“任何事物的转化要有一定的条件,没有这一定的条件,事物的转化便是不可能的。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必须尊重这些条件,否则就会犯主观主义的错误,就像李逵一样,注定是要碰壁的。”

浪里白条水中斗黑旋风的故事,确实有哲理内涵。同样两个人,也几乎在同一的时间里,一会儿李逵把张顺打得要死,一会儿张顺又把李逵淹得够呛。为什么在转眼之间,事情竟有这样大的变化呢?万夫莫当的黑旋风为什么竟又斗不过浪里白条呢?这是因为地点不同,场合不同,条件不同。打败张顺的李逵是在江岸上;而输给浪里白条的黑旋风却是在水里。可见这里有个条件问题,条件一变,事情就跟着发生变化。天下事莫不如此,都受一定条件的制约,都依条件、地点和时间为转移。就是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联系,互为存在条件的。大学生曹家铸的文章挖掘了这种哲理内涵,指出了事物变化受条件的制约,并引申开去,运用这个哲学基本原理,解释和分析了“共产风”问题,指出盲目“共产”,不承认集体所有制和全民所有制的差别,不承认社会主义阶段和共产主义阶段的差别,就是不承认二者质的不同,不承认前者向后者过渡和转化的条件,这样必然犯超越客观条件,超越事物发展阶段的“左”的错误。曹家铸解读《水浒传》的思路与毛泽东的读书思路是共鸣的,他赞赏这种看透事物本质、理论联系实际的读书心得和哲理文章,所以认为“写得好”,并在会议上把这篇年轻后生的文章推荐给大家,竟一时“洛阳纸贵”,废报如宝。

谁能想到,浔阳江上的张顺斗李逵,“共产风”中的集体所有制向全民所有制、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这两件事能有什么联系?但毛泽东解读浪里白条的故事,却看到了其中有一条哲理,经他点破,确实令人豁然开朗,欣然省悟,惕然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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