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后,皇上赐了宴,直到入夜,诸人才出了宫。
临别前,总是要寒暄几句的,郁心兰只觉得郁玫看向自己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恐怖的气息,可脸上的笑容,仍是那般温婉亲切,“妹妹这回立了大功,可给赫云家争了脸面了。”
郁心兰立时表示,“我只是尽些本分而已,倒是父亲一连几日带兵扫除积雪,安抚灾民,维持城中秩序,才是真正地立功。”
这个死郁玫,不害一下我就不高兴是吧?把我捧得这么高,就算侯爷没有意见,可兄弟妯娌们肯定是十分不满的。
郁玫的确是很气愤,一整晚的宴会,仁王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瞅向郁心兰,乘更衣的空档,还问过她一句,“同是姐妹,你为何想不到育苗这一点?”
这般暗藏贬低的话,是从她的夫君口中说出来的,要她情何以堪?她怕仁王说她没用,掏了大把的压箱银子,才能将施粥进行到底,可最后,得到皇上青眼和夫君赞赏的,却是郁心兰。
这些怨念,郁心兰却是无从知晓了,在宫中呆了一整天,格外的累,一回到府中,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郁心兰和赫云连城都是被屋外的惊呼声惊醒的。
紫菱慌张地进来禀道:“茜姨娘过身了。”
小茜虽是良妾,可没有娘家在后撑腰,死法又是这么的合乎逻辑……昨夜跟几个小妾争宠,推搡之下不小心摔倒,重伤不治。当时共摔了三个,只是她没摔对地方,后脑勺正砸在院子里的一块寿山石上,当场血流如注,连夜请来了大夫,却也没能保住小命……于是乎,死了白死。
长公主着人将静念园的大夫、小妾、丫头都带过来问了话,口供一致,药方、裹伤口的血布条,物证人证齐全,只能说是小茜命不好,误死。
紫菱作为其义姐,到静念园的白堂去看了小茜最后一眼,上了三柱香,便回静思园来禀报了。
郁心兰心里并不怎么相信,可这年代小妾的命根本不值钱,况且争风吃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算是丑事了,府里的意思也是快点掩盖了过去,于是决定停灵两天,给小茜父母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再买口榉木棺材安葬。
纵使心中有怀疑,没有任何证据,郁心兰也无可奈何,只是颇有几分感慨。
赫云连城对内宅里的腌臜事知之甚少,还以为她是念着一场主仆之情,便搂着她宽慰:“人死如灯灭,多想无益,若是心里不舒坦,另外打发些赏银给她的父母便是。”
郁心兰点了点头,表示明了,可私底下,她仍是给了紫菱和千荷指令,让她们多跟静念园的人接触一下,摸摸看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没有。
两人正在屋里头说话,忽听院里的千荷大声道:“给庄郡王妃请安,给大姑奶奶请安。”
赫云连城一怔,看了看郁心兰道:“大姐来看你了。”
说着与郁心兰一同迎了出去。
赫云彤与庄郡王妃唐宁携手进了屋,相互见了礼后,在暖阁的炕上坐下。赫云连城不便久留,寒暄两句,便到书房去了。
郁心兰让锦儿上了几碟瓜子。赫云彤稀奇地道:“你不会这么小器吧,昨日才得了那么厚的赏,今日却拿几碟瓜子打发我们。”
郁心兰轻笑,“这瓜子可是我自己炒的,加了特殊的香料,你且试试。”
赫云彤抓了一把,每样磕了几个后,便连连点头,“的确与平常的不同,一会给我一样包一包带回去。”
唐宁笑话了赫云彤几句,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郁心兰,轻声致歉道:“上回妹妹发了帖子请我赏花,我实在是不便前来,还请妹妹莫怪。”
说的是几天前,郁心兰请客那回。那时连城还被关在宫中,又是为了七年前的秋山之变,郁心兰早知不应与庄郡王妃有什么牵扯,免得皇上以为她们私下里交流什么,疑心更重。可若是不请,又显得刻意。于是郁心兰请客,唐宁不来,在当时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郁心兰便笑道:“姐姐不是送了回礼?又特意来说什么,可真是见外了。”
唐宁这才柔柔地一笑。
赫云彤原是为了着另一件事来的,“今日出皇榜了,弟妹去看了吗?”
郁心兰磕着瓜子,一脸茫然,“出榜?春闱榜单吗?”
赫云彤道:“不是,就是这次雪灾赈灾的有功之人,皇上张榜嘉奖。”
就相当于是贴大红喜报,通报表扬了。不过里面肯定没有她的名字,否则唐宁和赫云彤也不会这么问。
郁心兰满面笑意,“有没有你们的名字。”
赫云彤撇了撇嘴,“我们施粥在人后,米粮又不足,哪会有我们的名字呀,可是,昨日皇上还说,弟妹你立了两功,怎么皇榜上没你的名字呢。”
郁心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一脸随意地道:“其实我哪有什么功劳,我是受益人。他们是自己掏银子赈灾,我却是用皇上的银子,为自己牟利,顺便推广一点而已。”
昨日恩宴之时,郁心兰便通过长公主婆婆,委婉地告诉了皇上,功劳可以不要,折算成现银比较好。果然,回府之后,点收物件时,就发现赏赐的东西,比之前说的要多得多。
灾情得以有效控制,灾民可以重建家园,那是皇恩浩荡,跟皇上抢这个功劳,那是脑子被门板夹了。
唐宁和赫云彤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闻言,都细细打量郁心兰。瓷白中透着红晕的肌肤,眼如秋水一般,明亮清澈,看上去神采飞扬,明丽照人,五官灵秀,还咬着软嘟嘟的唇,一副天真无邪得不得了的样子,好象刚才的话,都是出自内心随意而言,并非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