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所述,乔姆斯基学派在发展自己的语法理论的同时产生了感知“误差”,由此而有了非语法性,而句法变异便是他们的思维图式自然而然的产物。这便证实了语言系统是由语法性和非语法性这两个互不相同却又密不可分的部分所组成的观点,恰当而合理地阐释后者必须借助于前者的分析模式,因为它们是一个系统的两个方面,互生互衍,相互依赖。迄今为止,对于语法性及其特点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认识,只是对非语法性的研究还未如人意。当然,句法变异是非语法性的主要方面;而日常语言中的变异句法又是讨论以诗歌为代表的变异语篇的基本前提,因此本文将着重讨论日常语言的句法变异以及所体现的不同程度的非语法性。在日常语言中,许多被定义为违反常规的句法变异现象其表现形式各不相同。虽然特点迥异,这些变异句法在本质上都有悖于该语言中作为实际规范而建立起来的那一套规则系统,而该语言的操持者却正是靠着这一套规范利用与生俱来的那一部语法对该语言作出评价的。这样一来,就产生了这样的问题:人们在利用这部语法提供的规则进行句法转换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句法有悖于常规?另外,人们在利用常规进行所谓不规范的转换时,其产生的句法到底呈现出何种程度的非语法性?解决这些问题必须对日常语言所独有的各种变异形式进行详细的分析和讨论。
根据体现非语法性程度的不同,有三种类型的变异值得探讨。
1)简单变异
这种变异指某一个词项虽能满足某个强制性转换规则的结构描写条件(简写作SD),却不能根据这条规则进行转换,由此产生变异。如在英语中,有一些动词(像resemble、owe、have、possess、equal 等)虽然满足了被动转换的结构描写条件,却不能根据被动转换规则进行转换:
a.J o h n resembles Mary’s mother.
*Mary’s mother is resembled by John.b .J o h n owes two dollars.
*Two dollars are owed by John.
c.M ar y had a horse.
*A horse was had by Mary.
d.J o h n possessed a cow.
*A cow was possessed by John.e.Tw o and two equal four.
*Four is equaled by two and two.f.I mean what I said.
*What I said was meant by me.g .I wanted a catcher’s mitt.
*A catcher’s mitt was wanted by me.
英语中还有大量的动词能够进行“施动名词”转换,如:
a.John was one who transgressed against the law of the land.John was a transgressor against the law of the land.
b.John was the one who killed the deer.
John was the killer of the deer.
c.John is one who imports rugs.John is an importer of rugs.
然而与此相反,还有一些动词却不能进行这种转换以形成施动名词:
a.James is one who used to massacre Indians.
*James used to be a massacrer of Indians.
b.James was the one who knew that.
*James was the knewer of that.
c.James was the one who struck Bill.
*James was the striker of Bill.
另外还有许多动词在不作名词用时,常常要删除其后面的介词:
a.My fear of rain…←→I fear rain.
b.My liking for jazz…←→I like Jazz.
c.John’s desire for Mary…←→John desires Mary.
d.John’s consideration of Mary’s feelings…←→John considers Mary’s feelings.
不过另外有些动词如decide on、depend on、consist of 等,却不能根据这类规则进行转换。
诸如此类的变异其主要特点是一些普遍规则不能用于某些个别的词项,因此形成了日常语言中的简单变异。这类变异可以利用波斯塔尔的语法模式进行处理,他曾经倡议建立一种语法,这种语法不但能直接生成语言中全部合乎语法的句子,也能生成部分合乎语法的句子,同时还要自动地标记这些变异句非语法性的程度及性质。波氏的语法模式不管合理或成功与否,但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即一种语言理论除解释完全合乎语法的句子以外,还应该说明部分合乎语法(即这里的简单变异)的句子。这种设想事实上具有某种美学价值,因为如果真的有一套语法系统能直接说明句法变异现象,那么包括诗歌在内的许多以变异为主要特征的语篇就能得到合理的阐释了。
2)绝对变异
当某一个词项在绝对禁止其满足某个转换规则的结构描写条件的时候,便可产生绝对变异。如下例:
(1)a.I begged John to go.
b.I begged to go.
(2)a.I implored John to go.
b.*I implored to go.
c.*I implored myself to go.
d.*I implored for me to go.
(3)a.I bade him go.
b.*I bade go.
c.*I bade myself go.
d.*I bade for me to go.
在(1.b)中,“beg”根据“同标名词短语删除规则”(ID-NP-DEL)进行转换,略去了嵌入句中的主语,而(2.b)和(3.b)中的动词“implore”和“bid”却不能进行这种转换。假如这两个动词真的能满足自己的结构描写条件,只是不能根据上面的规则进行转换的话,所产生的也只能是简单变异,那末嵌入句中的主语即使与主句的主语同标也应该在句中出现。可是上面的(2.c.d)(3.c.d)四个句子却表明事实并非如此。嵌入句中的主语既不能出现又不能删除,“implore”和“bid”既不能根据“同标名词短语删除规则”进行转换,又无法满足各自的结构描写条件,因此,成了绝对变异句。
3)布尔变异上面所讨论的两种变异必须包含结构描写及转换规则两种特征的简单合取,但是在日常语言中还有两外一种变异,叫做布尔变异,并不包含这种简单合取,相反却是两种特征的析取,数理逻辑中的析取分两种,一为相容析取,一为不相容析取,布尔变异即相当于不相容析取,因为这种变异的特点是结构描写条件及转换规则两种特征只取其一。譬如在现代英语里,词库中可能包含“aggression”和“aggressor”,却不一定容取“aggress”。即是说,“aggress”是“名物化”和“施动名词”两种转换规则的绝对变异,因为“aggress”要么必须满足“名物化转换规则”而生成“aggression”,要么必须满足“施动名词转换规则”而生成“aggressor”。假如词库中包含结构描写条件和转换规则两种特征的布尔函数(Boolean functions),这种情况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这样一来,“aggress”这个词条便可用公式表示如下:
〔m SD(NOMINALIZATION)(L)〕
〔m SD(AGENT-NOM)(L)〕
由于某一项变异的出现只靠深层结构是否可以预测,由于只有利用转换规则才能进行这种预测,因此我们肯定会遇上这样一些情形,即变异句必须直接生成并成为有标记成份才可以显示出各自变异的程度和性质。下面的例子略有不同,但也足以说明布尔变异本身的性质和特点。请比较下列各句中的“transform”和“change”两个词项:
(1)a.Mary changed John into a werewolf.
b.Mary transformed John into a werewolf.
(2)a.Mary’s changing of John into a werewolf.
b.Mary’s transformation of John into a werewolf.
(3)a.John’s change into a werewolf.
b.John’s transformation into a werewolf.
(4)a.John changed into a werewolf.
b.*John transformed into a werewolf.
注意每一个(a)句都与其相应的(b)句同义,并且每一对句子中还保持着相同的语法关系和同现限制条件,这种情况尤以第4例最为明显。虽然(4.b)是一个变异句,却能以与(4.a)相同的方式理解,而(4.a)却是一个完全合乎语法的句子。只要作一番细致的观察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1)和(2)两例中,“change”和“transform”都根据“使动转换规则”(causative)进行了转换,而在(3)、(4)两例中却没有这种转换发生。(4.b)是一个变异句,这说明“transform”要么满足“使动转换规则”的SD,要么满足“名物化转换规则”的SD,假如“transform”出现在某一个句子中,却没有根据上述两种转换规则中的任何一种进行转换,这个句子就会成为变异句。如果要在词库中对这种变异加以限制,我们可以用下面的公式(其中包含了有标记的SD 特征的不相容析取):
〔m SD (CAUSATIVE)〕
〔m SD (NOMINALIZATION)〕
可以看出,“transform”作为一种布尔变异其特质是和“aggress”完全相同的。
至此,我们已经讨论了日常语言独具的三种变异。加上其他性质的变异,非语法性作为语言系统的一个重要方面便可得到合理的解释。这些类型的变异作为“预设参数”(preset parameter)将和转换——生成语法所提供的分析模式一道成为我们讨论某些以非语法性为主要特征的语篇的重要基础。
(原载:《外语教学》,1991年第4期,第84-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