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chapter5
这几日,是山茶盛宴后几天儿了,虽然喜气犹在,可是我却打不起精神来,高兴不起来了。天儿,还算是好的,常有数日的晴朗,可是我的心,却一点儿,亦微暖不起来了。天儿愈是发蓝,愈是温暖,可是在我这眼里心里,却是灰扑扑的,连一点华丽,都找不到了。
要不是因为这几日不能出城,我便是早就快马加鞭地出城,赴雷州去寻他了。原是这样一件事,若不是冉纆在上朝时弹劾把持政权宠臣,亦是不会,被那昏庸无能的君主罚去雷州边疆几年了。说罢,想罢,泪仿佛就是快要落下来。欲语还休,便是这样一番道理,若是脚步再快些,说罢,能再看他上几眼……
哪怕白府里是再热闹,我已是再一高兴不起来了,看着他们在笑,我亦是会装作笑笑的样子,可是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着似的,疼痛,泪亦是只能在心里落下来。
便就是这样,我就是大病了几天,我的灵魂好像是被抽掉了一般……昏迷中,总有那双熟悉的,并不是很温暖的手,一直拉着我,一直对我说话……是他吗?可是再醒来,向旁人询问,却只得到支支吾吾的回答,我的心好痛,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便就真的是要这样独独等他三年吧……
罢了吧,入宫去瞧瞧,虽说不是去散散心的,但是,心情亦是如此的不堪的不好了,总是要出门的吧。像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连个好去处都没了:“筱鹛,替本公主梳妆吧。”悄然唤道。“是,殿下。”筱鹛微微俯身,垫了一下,缓缓来到我畔。轻轻抽掉散髻上的玉钗,如墨青丝三千散落:“殿下真是天香国色。”她是这般说的。我想笑,却一时怎么都扯不动嘴角,收了悲伤,淡淡开口:“若是当真天香国色,眼下的,倒是真真的没有人看了。”筱鹛的手脚麻利,不一会儿,打好了底髻:“殿下,今儿个要个梳什么髻?”“云螺髻吧,高一点的,多几层盘花。怎伤悲是一方面,莫要让外人看见去了,穿的要比我平居的要华贵上多些。”筱鹛微微一怔,闹不清自家主子今儿个是怎么了,怎的……罢了,若真是能猜透公主,那她筱鹛不是比公主更公主?如此想着:“是,公主殿下。”
天儿算不得是真晴朗,但也不是遮云蔽日。入宫时,已是辰时。虽是百般不乐意,但还是迈进了承嘉宫。
我不怎么说,都是她在说,没完没了的扯来扯去:“阑珊啊,你得好好的听皇祖母说啊,你娘生性孤僻,又且是自小体弱多病,身子调理了几十年都没见过好的,你……”扯来扯去,从我娘说到我,再从我说到皇舅,又从皇舅扯到我。各位看官很是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老实地听她唠叨吧?我只是为了一个目的……“等等!”说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连忙打断了她,她抬起头,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正欲继续说下去,我连忙插话,“皇祖母,您亦是知道的,我从小皇舅便就下了旨,太子哥哥,南冉纆就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她不明白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点头。我继续说:“皇祖母,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亦应该是知道的,他弹劾了三皇子郑王的太傅刘承乾,被发配去了雷州。您现在的皇孙女,可是真真儿的伤透了心了。我来是想恳求皇祖母您,下一道懿旨,让我住到皇宫里来。白府我已是待够了,皇孙女是想回祖母身边,求的祖母庇护。”这便是我来的目的,虽然眼前这个女人是有多疼爱我,但是,这便是她的价值,只有打亲情牌,冉纆才能回来。我才能在他回来之前,帮他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做这些的前提,都是必须回到皇宫。“好好,我这便就下旨,让你住到皇宫里来。”我看着她眼中的怜爱,我便就知道,小太后是我与南冉纆最大的一颗棋子,好好留用,或许,能端了天下。
我心满意足,回到白府,等着那一道圣旨,接我回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之皇妹,诰命一品长公主,鼎敏和硕公主南涣夷之女,故为吾皇外甥女,凤歆公主白颐影。兹定于今起赐南氏皇姓,册封为昭和阳公主。即今日起,入主原旧宫坤斓宫。并即日下令,重修坤斓宫,即日起,坤斓宫更名为鎏晗殿。赏黄金万两,享亲王封地,钦此。”我跪在白府大门的前面,膝下不时传来连连凉飕飕的触感,我的身后,跪着白家老小。禄公公尖细的声音,声声入耳。我接过明黄色的圣旨,不可置否。我知道,我此时知道,白家的那几块料儿,此时都是犯了红眼病。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此时的我所受的酷刑,五马分尸或是凌迟处死都要望尘莫及了。我再抬眼,对上禄公公的眼,一眼谄媚的神色,真叫我恶心。“本宫领旨。”我微扯唇角,不自然的笑。禄公公打了个寒噤,连忙道:“既然都领完旨了,白大人,您快快请起吧。”闻言,白陌皝起身,带着那么一丝半点的家主威风,掸了掸方才跪下接旨时,沾染上尘土的衣摆。身后的人亦依次起身,我娘心高气傲的很,什么话都没对我说,只是淡淡的,很淡很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只是那一瞬,便回过头,三步两步,进了门。那一瞬,我的心好像少了一块,生疼生疼的,透出寒气来。就好像,她不是我娘,她真的不是我娘,只是个寻常的路人甲。
我抽了抽鼻子,回过眸。只见他白陌皝一脸谄媚:“影儿,进了宫以后,要好生照顾自己。切莫与人为敌,你进了宫,咱们白府在宫里就多了一脉势力,以后,你的姐妹兄长,还要靠你在宫里了。”我不禁冷笑,咱们白家?有谁要把我当作白家人了?我的确不喜欢他这一副“伪君子”的皮相。他难道还真的认为,我可以当他在宫里扶持的傀儡吗?冷冷应下,悄然开口:“是,白大人。”他仿佛是被我这一句白大人刺到了,踌躇着开口:“影儿……”我淡漠着转过头,迈着莲花步。忽的有人拦住了我。我冷冷回眸,竟是三哥:“影儿,多加小心。”看着他眼里,稚嫩的认真,我不禁有些感动:“洛魂……”我伸手环住了他。他在我耳边轻轻说:“影儿,你记住,白家的未来是哥的,无论什么时候,你若是受了委屈,就来找哥……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哪年哪岁,只要哥活着,哥,就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的颈部一湿,我知道,他落泪了。我不问他为何落泪,我笑了:“哥,我知道。”他松开我,淡淡回身,我看着他的背,生出了些许心疼。
“殿下,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还是快快入宫吧,您啊,进去就能住了,宫里都给您准备好了。咱家扶您上车吧,一会儿太后等急了,责怪的可是咱家……”禄公公一甩拂尘。我不听他唠叨,做出了要上马车的姿势。他连忙俯下身,我踩着他的背上去。马车很舒适,甚至说是很华丽。又停车外人说:“殿下,这是按着皇上的马车做的,从今儿个起,这车就是您的了。”我礼貌地应下:“准备的太周到,客气了。”我撩开帘子,望了望车外,白洛魂站在白府的大门旁,眼里好似有水光。我的心里,仿佛是塌陷了一块儿,眼泪像是决了堤,止不住的掉下来。我不敢哭出声音,若是哭出了声来,八成是要遭人闲话了。
我却一丝亦不后悔,缘是我相信,我亦是知道,我今天的选择,和舍弃,是对的。但是,我,就这样舍了白家,舍了我娘,还有……白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