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来,邬兰在喜欢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过经年日久,再加上邬家人向来不长情,除却学生时代一周换一个的男明星之外,好像只剩下几年前的那个人。
算起来,中间竟已有四年的间隔。
四年前,大三的寒假,热血满腔的兰在去法院实习。那时候,兰在家里还颇有些资财。
那是她去业务庭的第二天,所在的内勤办公室让人极压抑,密密麻麻的人埋在铺天盖地的卷宗里,对话是生吼,吃东西似在撕人血肉,抱怨工作,鲜有笑颜。
第一天兰在很计较,计较这些人让人帮忙却不言谢,计较这些人整日一副丑恶嘴脸,后来发现,不管是对律师还是犯罪嫌疑人还是取保候审者都是这般一视同仁,兰在也就释怀了。
“那个实习生,下去408把卷宗给我拿上来。”指使兰在的那个婆娘有个极拗口的名字,上班迟到,双眼皮极不自然,穿假皮草。脸型极奇怪,远远看去明明是尖尖的刻薄脸,近距离观察却又发现她是温润的圆脸。昨天只拿了两份薄薄卷宗,却非要兰在帮忙拿一份。在所有讨厌的人中,兰在最讨厌她。
兰在下去408拿资料,心情不佳,骂骂咧咧。
忽然有好听的男声,她伸头下去看,天,一个男人在三楼大厅讲电话。
“我们暂时还不打算走诉讼程序。”这种声音极性感,没经过美图秀秀、美声器的剪辑,说的话还这么专业,原来世间真有这种奇妙的男人。
兰在继续打量,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棕色公文包,蓝色衬衫,条纹领带,身材魁梧健硕,黑框眼镜。
“我方当事人也希望调解,只是。”兰在早忘记他当时说了什么话,只是记得很专业,很好听。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可兰在那时还年轻,只能意淫,没胆量下去要电话号码,没胆量告诉那个花了二十一年才遇见的人说我喜欢你。
后来兰在经过那么些事情后,觉得如果有喜欢的人,就该贴上去,如果那人已有主,也经不得惋惜。也可每日打电话询问你与女友是否分手。虽有违道德,但喜欢的人不好遇,既然遇上了,就该把握时机,好好珍惜。
哪怕那人是个混蛋,谁说那个对的人一定是个好男人,说不定上天对你厚爱,你的真命天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乌龟王八蛋。
说不定,你也是他对的那个人。
当然,也可能你不够好。
但只要你足够努力,总能变成配得上他的样子。
今天之所以想起他,倒不是因为他在兰在的生命中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而是因为四年后,在另一个地方,兰在又听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声音。兰在顿了一顿,立马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跑过去。努力跑过去,好像追上他,就能追上已经逝去的岁月。
电梯门正好关上。正在下楼。
兰在骂了声娘,至讨厌这种不讲人情的高科技,转身又去爬楼梯。
等她下到一楼,望穿了整部电梯也没他的踪影。
兰在站在电梯口扶着腰喘气,自己都笑起来,竟越来越疯狂,当年可是俯视,连人家的脸是方是圆都没看清楚,说不定是哀骀他的样貌身形,不顾一切扑上去,那可糟糕。
电梯门开,兰在按下上楼。
其实,只要兰在再站在原地等20秒,她就能正正遇上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的苏凯。苏凯一点儿都不丑,量体定做的范思哲西装熨熨贴在身上,系带鳄鱼皮鞋光光亮亮,西裤下的腿肌紧致分明,腕上是欧米茄手表,三年前的公文包保养得当,还拎在手上。走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清清爽爽的男人味。谢顶大肚男站在旁边挤着媚眼笑,更衬他的英俊。
“大律师,给我机会款待你,难得遇上。”
“不了不了,多谢汪董,今晚还要处理一些事情。下次有机会,再行赔罪。”
对了,还有声音,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徐颖新护住肚子追上来,在电梯口揪住兰在,“你做什么?”
兰在笑,“听到一个老熟人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疯了,”徐颖新揶揄,“不过,还是年轻人好,想跑便跑,想追便追,现在即便小贝摆在我面前,我也没力气。”
“年轻什么好?我现在还清清楚楚记得十九岁时心境,一切都是未知数,只觉人生无望,难过地想要自杀。”
“你是怪胎,谁人不爱青春岁月!”徐颖新笑骂。
“才不是,人被自己记忆欺骗而已,举个实在例子给你,前几日忽然想看小说,费了好大心思找出初中时觉得写的极好的一部,找到后傻了眼,你知小说叫什么名字?冷少夺爱。内容也是三俗俱全。我也是被自己恶心到。”
两个人斗了会嘴皮子,又去吃了些小食,各自回家。
兰在开门的时候,听到对面有大声响,她住了手下动作,回头查看,下一个瞬间,对面的门被打开,一个大哭大闹的女人被丢了出来,女人倒地后,正正趴在她脚边,最终还不忘申诉,“王八蛋,你竟敢如此待我。”
兰在忽地恍然大悟今日煤气事件,会不会是女友不甘被抛弃,开煤气报仇雪恨。
兰在上前一步去扶趴在地上的女人,“你没事吧?”
谁想那女人一把甩开兰在,“多管闲事!”蹬蹬走下楼,兰在郁闷至极,大呼三声活该,心情才好一些。
兰在撕下脸上的隐形面皮,竟又换了一副容貌。总算开门进入,却发现沙发上正正坐着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