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门铃声,刘阿姨放下抹布,忙忙去查看显示屏。
“阿姨,是谁?”
毅坚成了酒鬼,每日不饮上一杯两口,总觉得缺些什么。此时刚洗完澡,只穿了件浴袍,发梢还滴着水,手中擎了老施丹,嚼着黑皮果实味道,熏熏地站在二楼台阶口问询。
“先生看起来心情极好。”刘阿姨笑着走过来,“仍是姜小姐。”
“我心情才不好,”毅坚笑道,“她不单腿脚勤快,消息也灵通,我刚落地,她就到了。”
“你难得回来一次,姜小姐也是爱之心切,想一想,你们婚期也是近了。”
“什么婚期?”毅坚反问,又盯着刘阿姨幽幽说,“我从未决定与任何人结婚。”
刘阿姨觉出自己嘴快,听得这话,道歉罢也只从善如流,“我今年也五十有五,眼睛不好使,记性也大不如以前,约莫是我听错了。”
“千万不要这样说,在我心中,刘阿姨还年轻的很。”毅坚笑着又吩咐,“别理她,看她能按到什么时候。”上了几级楼梯又想起来,朝下面喊,“刘阿姨,给我炖些汤,一会儿要出去喝酒,总要先吃些东西垫一垫。”
刘阿姨笑着答好,“仍旧是各色蔬菜皆来一些,多放淮山?”
“是。”
“请等一等,这就做来。”
书房是欧几米亚风格。室内书架、桌椅全是木制品,书房布置。先整体,后局部。先是书房给人感觉。椅子,各类摆设,摆设最多。广告公司。
毅坚刚坐上椅子,敲门声起。
起身去开门,是刘阿姨。
“她走了?”
“没有,先生,蒋先生也在门外。”
毅坚看了眼书房正中的大钟,对刘阿姨说,“阿姨,不必做汤了,我现时就走。”
毅坚费了好大气力才甩掉姜纤,和蒋珉到了NextExit。
“你实在是混蛋,娇滴滴的姜纤,为了见你,死缠烂打,生猛至极。”
毅坚瞪他,“烦煞人!”
“这次准备呆多久?”
“这次会留久一些,将华大业务扩至国内,顺便再帮老头子处理一些事务。”
“回来帮一帮也是应该,国内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各个企业内部都有或大或小问题。用了三四十年时间着力发展经济,经济增速着实快,但弊端也不小,且已经显现,我都有些力不从心。”
“各地都一样。”毅坚对这话题兴致不高,又吞吞吐吐,“近期可有王之莹消息。”
“你还在想着她?已经过去好几年,我女友都换过多少茬。”
毅坚拧了拧头,没言语。
“不知道,我明日为你打听打听。”蒋珉看了眼时间,“看你,一脸丧门星的样子,不要说我不讲义气,实在有急事要去处理。记得少喝一些酒,你酒量不单浅,酒品也极不好,不要去祸害众生。”
“快滚快滚,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结婚罢,你啰嗦功更加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今天是阿雅排卵期,错过这次机会,又要等待一个月。风水都找大师算好了,辟邪挂件摆在什么地方,什么体位,几点开始,几点结束。”
毅坚说风凉话,“呵,那些女大学生一年要打多少胎。”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不,用你们经济学一句话该是资源配置不合理。”蒋珉斜了他一眼,抓起桌上的白水,仰脖一口喝净,皱着脸,“我混得酒也喝不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怀了五个月胚胎不会发育,媛林的孩子也是这样。”蒋珉高声叹了口气,抓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离开。
蒋珉刚走,毅坚旁边的位子便又坐上一个人。
“哥们,相逢即是缘分,一起喝一杯。”
珠海大桥,吉大,刘岩一路疾驰,至NextExit门口停下,下车后慌张张即将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弟,走了几步又退出来,大声嚷,“新车,给我小心些!”
小弟唱歌跳舞一流,但开车绝对是个新手,再加上酒吧切换的歌让他分了神,一晃神,铿的一声,倒车时正好撞上后面车头。
刘岩今天注定没有好运气,他啪的一声关掉情报中所言的302房门时重重打了个喷嚏,骂了声娘,气急败坏取出手机拨打电话,那边刚接通,他便叫起来,“竟敢诓老子!302房是一群内裤都没穿的老男人,你个死小子,等着老子……”
“你谁老子?”
刘岩听到声音,膝盖骨不自觉便软下来,迅速转过身子,谄媚地迎上去,对着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的苏凯笑,“哥哥哥哥哥,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说什么,我不说你都能找到这里。”苏凯上下打量刘岩,“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狗腿。”
这评价,刘岩自是想不到。很快反应过来,瘪着嘴,满脸委屈,“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正说着,骚乱声巨大,苏凯敏锐地嗅出有妙事情。刘岩跟苏凯顺着声音过来看什么事情。
苏凯、刘岩在离风暴正中心还有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门口乱极,好事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混着动感的音乐,蔚为壮观。
“你去看看什么事情。”
刘岩答了声好。
门口骚乱声重,毅坚更为烦躁,锁着眉头要离开,伸手去拿外套,扑了个空。
毅坚叫酒保,“去调一下录像,我外套丢了。”
“哥哥,莫要发火,我这就去看一看。”说着话,手指还不安分,在毅坚腰上飘来游去,“人家今晚一直在偷偷看你。”
毅坚气急反笑,一把擒住酒保的手腕,狠狠转了个圈,“老子哪儿像同性恋!”
待刘岩再回来,事情已经有了进一步发展。
“无大事,那人套近乎,趁人不备窃走外套。”
苏凯点点头,又朝那边指了指,“那个人是谁,生面孔。”
刘岩昂着脖子,“陈毅坚,男,一九八四年七月生,珠海本地人,父是九洲大厦的董事长陈强。他还有一层身份是华大创始人,其人向来低调,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华大广告公司在美国可谓一匹黑马,大前年在美国注册,其后发展迅猛,很快取代BlueWindow成为纽约四大广告公司之一。已为纽约数家大公司制作过广告,在业界也好评如潮。”说完,便洋洋得意要邀功,“哥,这次,我在你询问之前即摸清此人底细,快表扬我,我是否可独当一面?”
“差远了。”苏凯瞥了刘岩一眼,“素闻华大创始人是个人物,只是一直不知是何模样。你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哥,我来做!”刘岩跃跃欲试,“哥的事情即是我的事情!”
“我要繁衍子孙后代,你来代劳?”
刘岩吃瘪,只得弯腰低首恭送苏哥哥离开。
警察已经赶到,疏散人群,几名贩毒人员被抓了现行,相关人员已被塞入警车,只当事人陈毅坚拿走外套后便不知去向。
苏哥哥来视察工作,刘岩哪里有玩耍的心思,一心只想回家工作,表现给苏哥哥看。
车,车,刘岩一看到车后盖,整个人炸开毛。
从无防备的民警手中将正在鬼哭狼嚎的泊车小弟揪到车旁,“老子的新车,你把它撞成这个样子?老子宁愿自己撞死都不愿它被刮擦,你……”
泊车小弟使力挣扎,民警在一旁劝架呵斥,可心痛至极的刘岩十匹马也拉不回。
“你拉我做什么,我的歌被人剽窃,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最喜欢唱歌,可现在只能……”那男子说话有浓重东北口音,叨叨叨说个不停,边说边哭,后来哽咽地说不了完整句子。
刘岩本来烦极,听他说话,又险些笑出来,实是哭笑不得。放了他,找了一圈,下意识踢车出气,踢完又心疼,骂了声老子今天倒霉透顶,驾车离开。
“回来了。家里这么乱,连下脚地方也没有。”封宇看到兰在回来,闲闲打招呼,“你可真不好找。我这段时间花费的工夫钱财,等你爹出来,一定让他加倍偿还。”
“找我做什么。”兰在可不想见到封宇,这个老头整日没个正经,一天一出。
封宇直截了当,“去律所帮我。”
“不去。”
“你现时不觉得亏得慌?窝在那些小公司里苟延残喘。我可记得,以前你爸让你进公司帮忙,你说学了七年法律,不干这一行对不起自己的青春岁月。”
“那是以前。”兰在有些渴,一次性杯子用完,除了封宇面前的杯子,其他杯子皆脏的不堪入目,在封老头面前洗?还不如不喝,“做什么都一样,主席的秘书也要端水扫地,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那你做什么换了一份又一份工。”
“长见识,各种工都要试着做一做。”
封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们已将总所移至珠海,你随时可去上工。”
“不去!”
“不去?你无正经工作,你妈不会放过你。”
“十多年不见,今天来了,已经给了一巴掌。”兰在又斜眼看封宇,“怪道我爸说你二人有一腿,心有灵犀?”
“越发没大没小。”封宇未着恼,“你几次三番栽在同一个男人手上,我要是梁依,就将你塞回肚子里,重新退化出尾巴指缝有细肉。”
“有那么严重?”兰在笑。
“你认为如何。”
“行行我去,我去。”
“看你现在多没有耐心。只三言两语,便改变主意。”
“我不是没有耐心,在那个公司得罪了人,我要找庇护之处。你可做我的后台,工资高一些,你当清楚现今情况,我要独撑家计。”
“你自小便是,只要想做好事情,必弄砸。”
“不要搞得好像同我很熟,”兰在又想起来查旧账,“你是怎么进来。”
“什么样的锁我打不开。”
“中国法律握在你们这种人手上,前途堪忧。”
“特殊时期当用特殊手段。古今中外举例。”
“好了,待我办完些事情即随你离开。”
封宇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给你买了个手机,里面有说明书,你也不愧是怪胎,这个时代竟然有人不用手机。”
封宇从兰在所住的南方大厦走出,取出手机给梁仪打电话,“你不必再管她,我看着她长大,脾气至像老邬,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梁仪素来敏感,今日又被兰在那般刺激,“你也在含沙射影,我红杏出墙,抛夫弃女?”
封宇笑着安抚旧友,“哪里就这般严重,兰在那孩子,无坏心眼,只是嘴巴毒。她至希望被爱。”
梁仪倾倒苦水,“我也有难处,你不知她今日所作所为,她完全是为父报仇的做派,我不过想担负起照顾她之责任。”
封宇心中忽然觉得梁仪不可理喻。岁月不饶人,还是本性如此。可他心目中的梁仪温婉柔善,不该说出这种话。
年幼时,当独自去买个手机都被限制,于情于理于法,对女儿皆有抚养照看义务,你不来履行。待孩子成年,法律都说已满十八周岁和已满十六周岁且以自己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父母无看管照料义务,合法持有枪支都被允许,又说要来照顾,哪里这般道理。
“封宇,还在吗?”
“在。”封宇回过神来。
“你在阿市?有空一起吃个饭?”
“不了!”封宇脱口而出,后觉得不合适又补充道,“还要处理些业务。”
梁仪不愧敏感,还是察觉出来,酸着说,“那么快拒绝,我还以为你讨厌我至此,挂了。”
封宇没再解释,说了句再见,从善如流挂断电话。再不是当初那个张狂的小伙子,认准一个人再不愿松手。年岁越长,越发现自己的很多判断或执念都不一定正确,所以不再坚守。有人说这是世俗,有一部分,但绝对不全是,就像人们说,心直口快的人伤害人心,很多时候只是不愿为他人着想。现时,中年封宇觉得从前梦想被从前的梦想破坏,所以当初和妻子闹到离婚地步所为了的这个女人,他竟连见都不想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