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向前航行呀,幻象的快艇
赶快起锚呀!
将主帆和三角帆升起——驶出去,
小小的白壳单桅船哟,如今行驶在真正的深海里,
(我不愿称它为我们最末的一次航海,
而是向那最好、最真实、最成熟之境的出发和确实的进入;)
离开吧,离开坚实的大地——再也不回到这些岸边来了,
此刻我们的无限自由的冒险事业在永远向前,
不要理睬所有那些已经试过的港口、海洋、锚链、密度和地心吸力,
我的幻象的快艇哟,永远向前行驶,永远!
(李野光译)
苍白的花圈
不知怎么我还不能让它走,尽管那是送葬的,
还让它留在后面,悬挂在铁钉上,
红的,蓝的,黄的,全已发白,如今白的也变得灰糊糊了,
一枝凋谢了的玫瑰,多年前为你摆的,亲爱的朋友;
但是我并没忘记你。那么,你枯萎了吗?
香味发散完了?颜色、生机都死了?
没有,只要记忆在微妙地起作用,过去的事就不会褪色;
因为就在昨夜我醒来时,在那个鬼怪的圈子里看见了你,
你那微笑,眼神,面貌,还如往常那样镇定、安静而友爱:
所以让那个花圈暂时还挂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吧,
它在我眼里没有死,甚至也没有苍白。
(李野光译)
冬天的声音
也有冬天的声音,
太阳照耀在群山上——许多来自远处的曲调,
从愉快的铁道列车传来的——从较近的田野、谷仓、住宅传来的,
那低声细语的风——甚至沉默的庄稼,采摘的苹果,打下的谷物,
儿童和妇女的声调——许多个农夫和连枷的有节奏的应和,
当中夹杂着一位老人喋喋不休的唠叨,别以为我们已经精疲力竭了,
就凭这雪白的头发,我们还继续轻快地唱着!
(李野光译)
一支薄暮的歌
黄昏时刻我独自久坐在摇曳的栎木火焰之旁,
冥想着许久以前的战争情景——关于无数被掩埋了而不知名的士兵,
关于那些像空气和海水不留形迹、杳无反应的空白姓名,
那战斗结束后短暂的休止,那些阴沉的掩埋队,以及深深的土沟,
沟中塞满了收集好的来自全美国南北东西各个地方的死者的尸身,
他们来自林木茂密的缅因、新英格兰的农场、肥沃的宾夕法尼亚、伊利诺伊、俄亥俄,
来自辽阔无边的西部、弗吉尼亚、南部、卡罗来纳、得克萨斯,
(即使在无声摇曳的火焰下我这房里的阴影和半明半暗中,
我也又一次看见那些鱼贯前行的健壮的士兵出现了——我听到军队有节奏的迈步行进;)
你们千百万未写下的姓名哟,——你们全体,整个战争留下的阴暗遗产,
给你们一首专门的诗——那个长期疏忽了的职责的一次闪现——你们那神秘的、奇怪地收集在这里的名单,
每个名字都由我从黑暗和死亡的灰烬中叫回,
从今以后将深深地、深深地留在我的心灵纪录里,直到未来许多年,
你们那些无人知晓的姓氏,整个神秘的名册,无分南北,
都涂满爱的香膏,永远封存在这支黄昏的歌曲里面。
(李野光译)
海市蜃楼
(在内华达与两位老矿工的一次户外晚餐闲谈之后的逐字记述。)
比你所想象的还有更多、更奇怪的经验和情景;
反复多次,最多的是刚刚日落或即将日落的时分,
有时在春天,更多的是在夏季,完全晴朗的天气,看得十分清楚,
或远或近的野营,城里拥挤的大街和商店的门面,
(不管怎样解释——无论是否相信——那是真的,完完全全,
我这老伴也同样能告诉你——我们曾时常谈起,)
人和风景,动物,树林,色彩和线条,极为清晰,
农场和家里门前的庭院,两旁栽着黄杨的小道,角落里的丁香,
教堂里的婚礼,感恩节的会餐,外出多年归来的游子,
阴郁的出殡行列,戴着黑面纱的母亲和姑娘,
法庭上的审判,坐在受审席上的被告,陪审团和法官。
竞争者,会战,人群,桥梁,码头,
不时出现的满含忧戚或喜悦的脸,
(此刻我就能认出他们来,假如我再看见的话)
我看就在天边靠右的高处,
或者显然是在山顶的左边。
(李野光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