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躲在灰暗的天幕下,一天没有现面。我在学校吃了早饭,就急匆匆往家赶,一口气来到义堂。我不想停留,只想早点到家,就到表兄强生那儿借了辆自行车,过了河便加劲地踩起来。耳边风呼呼地响着,可我还嫌速度太慢,我的腿都踩酸了,可我一点也不愿减速。到达胡金店的时候,身上已经微微冒汗了。我的心情是多么急迫啊。家庭,离开了一个月的家庭,我又要和你见面了。父亲的身影、母亲的声音、弟弟的神态,都一起飞向我的眼前。
可当我满怀喜悦看到了我日思夜想的村子时,眼前却是一片冷火秋烟:听不见歌声,看不到人群,见不到生气,一切都是那么的冷清。衣衫褴褛的父亲显得好孤单。他告诉我,妈妈到大姐那里去了;祖母到三姐家去了;三弟帮工去了;四弟上学去了。我心中觉得凄凉。推着车子向家中走去。到了巷口,看见两个侄儿在那里玩耍,心中稍感慰藉,亲昵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可是幼稚的孩子根本不懂我的心情,似睬非睬,仍一个劲地玩他们的游戏,连头也没抬。我怏怏地来到家门口,大门紧闭,寥无一人。推开家门,回答我的是“吱呀”一声门响,加上几声鸡叫。我放好自行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觉得内心十分空虚、悲凉。我望着门外的枯树黄叶,感到空洞、茫然……据1979年12月2日日记整理第29章家乱心烦
我从实习学校冯铺中学回到家里,一进门,看到家里乱七八糟,父亲独自在屋顶捡瓦,妈到定行湾抹牌。一会儿,妈回来了,我们吃晚餐。除了一碗洋蒜以外,没什么青菜。洋蒜还没炒熟,不过还有霉豆腐、酸菜。奶奶说这比旧社会的生活不知要好多少。吃罢晚饭,我出了一张语文试卷考了一下亿元,听说他的语文成绩还可以,而我出的题目都是他刚学过的内容,他却只得了47分。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好好学习啊!可他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我每次回家都要教育他几句,我总是语重心长、推心置腹,而他却根本听不进,我行我素。又喜欢顶嘴,又调皮,又不听话。真是恨铁不成钢啊!父亲年老力衰,可是需要他做的事永远也做不完。万元虽然高中毕业,可很消沉,既没目标,也不懂事,又懒得做事,不仅不能帮父亲操点心,还要父亲怄他的气,只知道和亿元扯皮打架,对亿元也没个正确的教育方法,只嫌生活苦,嫌家里脏,看百事不顺,开口就骂人。父亲的话他也不听,真是气死人。奶奶86岁,虽说扎实,可有点啰嗦。万元一进门就说菜中有灶马子(一种红虫)味,奶奶就骂。86岁了,不要人服侍就是万福,何况还要烧火缝衣做家务。妈不知在想些啥。侄子们不懂事,瞎调皮,把家里的东西要么弄坏了,要么拿出去丢了。嫂嫂虽是大队干部,一天到晚也没忙出个名堂。下雨时屋里到处漏,有事无人做,有吃的一抢而空。幸亏有父亲撑着,家才略显得像个家。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说:“父亲一死家里可就好了!”妈接着就说:“你父亲一死我就去跟人家带小孩。”我无话可说,只想流泪。
我常常想,要是我能把万元换出去教书,让我在家出工,我一定尽力帮父亲管好这个家。虽然屋是破烂的,但我一定会清得整整齐齐,扫得干干净净。可这些都只是幻想啊!
据1980年5月3日日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