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准备了行装,萧子服又点齐亲卫,于是,萧将军上了马车,身后一大溜几十辆满载了各式用皿珠玉之大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街过市,往郧郡而去。
一众人过渭水,经厉城过范地之时,萧柯在范城停了两日,
第一日萧将军拜访了谢氏宗老谢建德,第二日萧将军携厚礼去别宛寻谢琰。
自小李庄回返之后,谢琰便时有出去访友饮宴,有时居室内做画,仿又回复如昔日一般洒脱随性之模样……
然而贴身近侍映波与阿路,又从小一起长大之贴身护侍靳无畏却知,自家郎君眠宿饮食、饮酒作耍……看似一切如常,只是眠宿时难寐,饮洒时难醉……
对了嬉戏玩闹之众人时,眸中面上常常恍过冰冷厌恶之色……而唯有对了寝处一副猛虎图时,才会偶有笑意温温,才会露出暖意……
这一日范城一干贵族子弟又邀谢琰出城骑马,谢琰推辞,只坐外厅之内执觞浅啜,妨似等人一般……
拖的一车礼物,萧柯登门拜访;待别宛管事引萧柯入得厅门,谢琰冷冷笑道:“某等萧将军多时矣!"
二人踞坐厅内,众女侍斟酒焚香,萧柯执觞对了谢琰一晃,沉声道:“某先谢二郎去苏家援手之谊"遂仰首饮尽觞中酒水,
谢琰唇勾一侧,带了微微冷意道:“毋须如此……本也非是为你……"
待女侍又斟了酒水,萧柯执觞斜睨谢琰道:“某知,二郎亦欢喜苏女……只是……二郎,她己是我妇"
见谢琰斟酒自饮,萧柯沉沉又道:“此后苏女自有某护侍,有萧某在,天下间……又有甚人敢动她!"
谢琰冷冷不言,席间二人一时自斟自饮,间或视线交着皆冷眼对视……萧柯饮得数觞,乃展袖起身,对了谢琰沉声道:“谁人近她,某必杀之……"
萧柯已去,众侍婢早已屏气束手厅外,厅中一时寂寂无声……
于范城了了一桩心事,萧家这一队人马便又过霍城经勋郡往浮地而来。
众人到得小李庄,萧将军于庄口下了马车,转首四顾见房舍,花树依旧葱葱郁郁,一时心中舒畅无比,连耳中听得驴嘶狗吠亦觉十分有趣……
如此,一路溜溜跶跶……
待途经一处菜田,一只灰突突之物扑奔而至,拦了萧柯去路。萧柯见此物长尾拖地两耳尖尖,……不觉惊诧……此物……
遂向田间望去,却见苏玉着了青色交领过膝短衫,下裳着了黑色裤褶,正握了小铲,弯腰撅菜,萧柯遂走将过去,那灰突突之狼崽便蹲坐于田边,一双三角小眼凶凶盯了萧柯举动。
走得几步,萧柯见田头一小小竹篮置于地上,便伸手提将起来;苏玉正揪了一蓬地迷菜下手,一只大手伸将过来夺了铲子,抬首间便见萧柯皱了眉头,瞅着地上道:“嗯?要哪一株?"苏玉一时愣怔……
萧柯问了一句见苏玉不答,便转过脸来看她;
暖暖秋阳之下,这女子杏核眼定定望了自己,脸颊肌肤莹润的几近透明,仿佛伸指一戳……就会戳出一汪蜜油来一般……萧柯手指动得几动,强忍了耍去戳戳之冲动,只看定了苏玉温声催促道:“快说,耍哪一株"
苏玉回过神来,心忖这萧将军又抽哪门子疯,跑到这里来?因见小铲子巳握在萧柯手里,便指了几蓬长势猛的让萧柯撅了,又往里去摘了几个胡瓜,几把辣椒……
萧柯亦提了竹篮步步跟随,见摘了胡瓜摘了辣椒便伸篮接过,及至见苏玉摘了大半篮,便问道:“这胡瓜你要怎么食"苏玉诧异道:“你认得莱蔬?"
萧柯斜睨苏玉道:“莫小看我,什么莱我不认得?若是行军途中,什么不食?若是战中别说吃食,几日水也饮不得一口乃平常事"见苏玉有些不信,遂指了茄瓜,簌莱一一叙了一遍,末了,竟将田间地头长的可食野菜亦指将出来……
见苏玉一脸吃惊之模样,萧轲道:“这下你信了罢"
苏玉促狭笑道:“我以为……"苏玉一脸认真拖了长腔,萧柯亦竖耳细听“如你这般王族贵孑,日日吃烧饼……喝香油"
苏玉本是想起一则笑话,孰料萧柯当了真,拧眉思索片刻,问苏玉道:“烧饼好吃么?怎么做的……"
又问:“香的油?嗯?那是喝的?
苏玉末料一句玩笑几乎耍引发一场研讨会……忙忙道:“有时间给你做了吃,只是香油这里没有……"
萧柯心忖,凭它再珍贵之物我亦寻得出来,遂张口又问苏玉道“哪里有?……"
苏玉烦极,两只杏核眼恨恨瞪了没完没了的这货一眼,萧柯这才怏怏地闭了嘴。
萧柯提了竹篮与苏玉回苏家,一路进了大门;苏家众人见惯苏氏三兄弟给苏玉拿物什,因此恍如末见。只萧家一众家将近身,见了他家将军一手拿个铁铲,一手提了个装了半篮菜的竹篮……独髻之上戴了玉冠,又一袭黑色织云纹之锦衣……偏偏修长白皙之手指提溜一只……菜篮子,这情形,怎么看都觉怪异无比……
萧家一众,眼珠子掉了一地。
然而,更令萧家众人吃惊的尚在后面……
因苏玠与苏澈护送季采儿去龙丘尚未返回,后院小厨房便只得苏玉一人食饭;这几日苏玉便常常自己下厨做菜,这日仍是。苏玉进得苞厨,萧柯亦跟了进去,明一明三等贴身随持本欲上前,只他家郎君挑了眉梢,冷冷一瞟……一众人便乘乘垂手立于苞厨之外。
进得厨内,苏玉便拿了细葛布做的围裙围上,萧柯见了这怪异之小块布片,两根带子腰后一系……有心想问一问,但见苏玉洗莱切菜一时忙个不停,遂识相的蹲身取了火石生火烧灶……苞厨之外明一明三萧戈等一溜近侍家将,见此瞠目张口……
只是……萧柯架势拉的忒足,引着了火却将灶底满满塞得木柴……厨内一时黑烟滚滚,几欲呛得人立之不住;苏玉只一手执了铜铲对萧柯向着厨门一挥,萧柯便怏怏踱将出去,又换明三烧火……
苏玉这才得以安生。
明三本就善苞厨,由明三烧灶,苏玉便先烙蛋饼……
先时萧柯去了厅中,踞坐片刻又觉无趣;闻得厨中油滋滋做响,香味阵阵直钻入鼻中……遂坐亦坐不住,开头尚在苞厨门旁溜跶,渐渐便进了屋,递这拿那……间或便捏了饼送入自已口中……
往昔英明神武之郎君,竟是如此之……明三遂干脆闭目烧灶。
苏玉醋溜了一碟胡瓜,清炒个地迷菜,又炸了几个茄盒,将往常晒的腊肉切了一条炒了,又小火煨个野鸡……。
如此,一顿饭食将萧某人吃个肚圆。
饭毕,萧轲便随苏玉散步,二人散至后院水塘,萧柯由怀中掏出一黑色小木匣来递给苏玉,温声道:“看看合不合心意……"
眨了眨杏核眼(萧柯见之一时又心跳怦怦,头脑发晕)苏玉见萧柯先是一脸希翼,忽尔又一手遮了双眼……遂莫明其妙接了小匣,打开一看,内里卧一对黄玉小虎,两虎一昏昏欲睡一睁目四望……其神态身姿揣得是唯妙唯肖,妨若缩小之真虎一般……苏玉一时杏核眼闪闪发亮(艺术精…精…精品呐)。
于手指缝隙之间看得苏玉盯了小虎双眼晶亮之模样……萧柯不由心内长吁口气……
苏玉对黄玉老虎一时难舍难弃……偏心里又知若是如此下去,萧某人此后亦会如膏药般粘上来,再也揭之不脱……心下反反复复……抚着玉老虎温润的脊背……又看那仰起瞪目巡视之虎头……
也罢,既便不收这黄玉老虎……恐怕亦难以甩脱萧某人……
于是,萧某人以一对玉老虎将一贯冷清慢热之苏女郎……拿下。
此后数天,萧柯便理直气壮居将下来,将一干近身家仆指使的团团乱转,明一明三烧火做饭食,其余人等一概随了铁星卫打猎的打猎,收割庄稼的收割庄稼……将一干往昔于都城可以横着走的近身家将,操练得如同村夫一般。
而萧将军自己则每日跟了苏玉;苏玉习字做画,他便研墨铺纸,间或还会令明三温了蜜水揣将上来……直将子夜四婢之活计做个安净。苏玉出门,他便亦步亦趋跟随,二人身后再跟将一头灰突突拖了长尾之狼崽……
一人一狼又将护侍之职顺手代劳个彻底。
苏氏一众并萧府一行对萧将军之举止那是……刺激加上刺激便……渐渐麻木下去。
起始几日苏玉尚感新鲜,不知这自小生长与门阀权贵之家,又经受得二十来年男尊女卑熏陶的萧某人,能折腾出什么来,渐渐……
这一日,萧柯随了苏玉去了小境台,立于翡冷翠湖畔,萧柯忽尔郑重之极对苏玉道:“我知你不甚放心……只是时日方长……"
见苏玉杏核眼溜溜看了自已做倾耳细听状,便又苦笑道:“我阿父亦只得阿母一人……阿父战死铁勒之讯传回,阿母当日便断了饮食……"萧柯眼圈微红,深吸口气又道:“……仅熬得四日……"
若无萧柯之言,苏玉还当真不知,当年威名赫赫如日中天之萧候爷竟只一妇……
苏玉见萧柯双目茫茫望向湖面,一付失魂自伤之模样,不由伸了小手扯扯萧柯袍袖,轻声道:“……想来,你阿父阿母于天上亦是相聚……"岂料,话只说得半句,萧柯突然转过身来,张开双臂一把将苏玉拥在怀中……乍然之间苏玉吓了一跳,待要使力挣脱,陡觉颈间一阵温热(那个……怎么哭了?)……
苏玉一时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