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瞎琢磨着,门就被推开了。前台把来宾引进会议室鞠躬道:“张总,李总,东方集团的客人到了。”
一瞬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子,除了我以外。
李代铭和张渠依次跟他们握手客套,显得很是热情,只有我无动于衷的坐在角落里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方闻显然跟他们已经熟悉一些,他一脸无害的笑着介绍旁边的人:“这是我们集团事业部部长周承,也是这期项目的负责人。”
少不了又是一番场面上的客套,周承穿着剪裁合体的藏青色西装,里面是挺括的黑色衬衫,显得整个人沉稳而又精神,淡然而又疏离。
他越过李代铭跟张渠,视线直直的看向了我。
方闻更是笑的痞气十足的看着我,一时间最不起眼的人,竟引起了全场的注目。
我木然的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心里却不断的重复道“我是来做会议记录的,打个酱油而已,请把我当作空气,请把我当作空气。”
还好周承没说什么,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径直绕过来坐到了我对面。他似带笑意,又看似随意的盯着我说:“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李代明跟张渠都是场合上的千年老妖,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眼光轻轻的从我的头顶掠过,开始安排贝拉跟伯尼进行演示。
我只能故作专心的把眼睛放到屏幕跟演说者的身上,然后专心做着笔录。其实笔录的针对对象是周承,我最好可以把他说的每一句话一字不漏的记在本子上。
可他却很少开口,还没事总盯着我看。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是在故意跟我眼神交流,总之我的处境变得十分被动,背部僵硬,表情尴尬,还有点紧张。又总不能闲着没事干,只好洋洋洒洒的把演说者的话照搬到本子上,奋笔疾书的证明,我很忙,真的在忙。自始至终始终本着不认识,不交流的态度。
李代铭几次意味深长的看过来,都被我视若无睹的忽略了,我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我是打酱油的,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尽管李代铭跟张渠双方各出奇招,把案子做的滴水不漏,但周承始终没有在南北部的合作上面发表只言片语。自始至终,他只强调一点,我们现在注重的是海外市场,离产品发布还有一段时间,期待以后的合作。
他的话外之音无非是谁的国际市场做的好就跟谁合作,我这个二半吊子都听得出来,想必凭这两位魔高一丈的修行也早已了然于胸。国外市场是李代铭的优势,这一点张渠倒是失了先机。
会议结束后,他们彼此握手,最后轮到我时,周承伸出手笑着说道:“杨小姐辛苦了。”
我忙伸手过去说:“哪里哪里,应该的。”
李代铭隔着伯尼一脸探究的看着我,嘴上仍然笑着,可眼神里却有说不出冷冽。
方闻站在周承身后暗暗的对我竖起了拇指,他总是乐于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跟在后面起哄,我一个剜心剜肉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把他瞪了回去。
晚上下班,我抱几份文件夹准备回家加班校对,后天就是国庆,商场那边已经忙的跟战场一般,我自然没能幸免于难。
“杨楚牧。”
闻声抬起头,见周承正倚靠在他的越野车旁。车身如墨,他也亦然,身后是灯火荧荧的城市夜景,映衬的他更显气质卓绝。
我愣了愣,快步走过去开玩笑说:“周部长,有何指教。”
他面露难色道:“那种场合,没想到竟牵扯到了你。”
“我也就是临时客串一下,其实你的身份之前方闻已经告诉过我了。”我怕他想多了,忙解释道。
“方闻?”他有些讶异。
“是啊,前些日子我加班在公司门口遇到了他,开着一辆白色的跑车。”
周承点点头不再深究,替我打开了车门。
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从旁边一闪而过,开车人的侧面隐隐约约竟有点像李代铭的轮廓,我纳闷着他下午开完会不是马不停蹄的跟伯尼出去了吗。
吃过晚饭,和周承在餐馆后面的湖边走了走。
我对着风张开手臂感叹道:“吃饱喝足,赏花赏月,这才是人生嘛。”
他站住在原地,看着我迎风而立的样子不禁嘴角上扬。
“拍张照片吧,那么美得夜色。”他从口袋掏出了手机。
我见湖面上灯色阑珊,湖边华灯林立,三三两两的路人或信步闲庭,或驻足眺望,确实算得上很美的夜色,不由得点了点头。
一个瞬间的镜头,我便成了照片上的样子。长发纷飞,笑容恬静,裹着针织外套抱着臂膀,虽不说风华绝代,但在夜色朦胧的掩映下却也显得静若处子。
周承端详着照片看了好一会,才收起了手机。
“假期有安排吗?”他似无意提及。
“目前还没有,应该是回家陪陪父母,不过要参加四号的野营,营业区的同事要上班到三号,这是公司历来慰劳他们的传统。”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一个中国古代文化爱好者协会,好像国庆期间会有一些活动,你想不想去看看。”
“古文化爱好者协会?我可以去吗,不会又要暗渡陈仓吧?”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会,这是民间自行组织的协会,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去。”周承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禁莞尔向我保证道。
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自然不会拒绝,确定后,我忙比划着OK的手势点点头。
深夜,我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往日繁华的都市巷弄里却寂静的让人压抑,一片窄小而又冗长的天地间只有我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面发出“叮叮”的声响。前方的路随着墨色的深夜延伸到一望无尽的彼端,我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踌躇不已,进退两难,心里满是惶恐不安。
这时,远处的路灯下走出一个背光的人影,个子高高的,身形挺拔,只是看不清五官跟表情。
随着他慢慢的向我走过来,我的心跳也渐渐的加快了速度。睁大眼睛,想尽力看清楚他,可却还是模糊的无法辨识。
“杨楚牧。”听到有人在身后喊我,我转过头去,只见周承站在灯光下,脸色柔和,目光缱绻,天空中漫天飘洒着洁白的羽毛,在暗夜夜中莹莹如玉。
看到他的嘴巴开开合合,我却听不见他在讲些什么。
我摇摇头说我听不见,他却并没有理会我,自顾自的说着,看着我,眼神温柔。我再转过身的时候,背后的那个人却已停在了原地,依然看不见他的五官,却能感觉到从他周身蔓延开来的忧伤与落寞。
Every sentiment hangs around
No longer than a minute or two
I find I keep falling for love
But I can't seem to follow it through
So run, little rabbit ,run
I leave one good handon the wheel
Been counting mile markers for days
......
正当我陷入梦境纠结万分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苍凉的男声唱出的婉转安静的一首英文歌,前两天无意中在某广告里听到的,瞬间打动了我那颗晶莹脆弱的少女心。
“喂。”
我拖着声调半睡半醒着。
“二姐,晚上请我吃饭吧。”
“涂大妞,你脑壳没坏吧,你觉得这种乱揩油的要求我会答应吗?”我脑袋昏沉,可是吝啬的本性依然坚挺。
“废话,你姐妹儿要离开一个月了,请客吃顿饭践个行怎么了。”她鄙夷道。
我睁开眼睛,迟缓的眨了眨。
“离开一个月?要去哪儿,又出差?”
“不是出差,出去走走。我思来想去觉得美媛说的有道理,是该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毕业这么多年回忆起来最惬意的事情,居然不是跟你在酒吧厮混,就是跟你一起抱着枕头看八点档电视剧,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
她似乎也还躺在床上,听上去声音懒懒散散的,像是在说梦话。
“怎么那么突然?去哪儿?”
“毛里求斯,之前孟裔帮我办过签证,后来人家客户临时取消安排就没去成,我跟他请一个月的假,自己去走走,旅行的魅力不就在于说走就走的刺激么。”在她的语气里,我竟隐隐听出了得瑟的意思。
“那么远啊,就算你真的想找回青春,也不至于跑到非洲去吧,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除了外出公干,咱俩还没离开过一个城市的呢。”我黏糊糊道。
“想我就对了,亲,回来给你带礼物,包邮哦!运气好的话,兴许能带回俩男人,咱俩你一个我一个,”她嘻嘻笑道。
“一个也成,你一半,我一半。”
“滚蛋,想得倒美,不跟你聊了,该起床洗洗上班了,我明天早上的飞机晚上就不喝酒了,去美媛那边的火锅店吧。”
我哼哼唧唧的答应着挂了电话,拉上被子想再睡个回笼觉,思维却变得异常汹涌起来。
青春啊青春,你是什么时候来过,你又将什么时候离开,为什么岁月里没有你的蛛丝马迹,可每个人都带着你给的风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