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的对视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他黑色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我因为惊吓而有些苍白的脸,我的眼睛随着他的五官上下打量着,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此时都像是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让我移不开目光。
李代铭被我压在身下,两个人的心脏靠得那么近,似乎连跳动的频率都被互相牵制着慢慢的变成了一样的节拍。我的手搭着他的肩膀,他的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腰,头发轻轻垂落下来,佛到他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睛,微微有些动容。我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草木香,竟有些痴迷起来。
他的瞳孔慢慢扩大,搂着我的手轻轻移动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微微扬起头向我靠近过来。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正在我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他突然泄了一口气,将头重重的枕回到地上。
“你想压死我?”他缓了缓,呼吸仍有些急促。
我这才从迷迷蒙蒙中清醒过来,一脸潮红的看了看我们此时十分暧昧的姿势,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李代铭的手上沾了点喷洒出来的沐浴露,衣摆上也隐隐有一些灰尘,衣领歪斜,领带松散。这在一向衣冠楚楚的他身上简直比天上出现两个太阳的概率还要小。我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没有幸灾乐祸的笑出来。
他一扫刚刚无害的神情,一层阴冷的气息迅速聚集起来,毫不客气的道:“想笑就笑吧。”
我忙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没笑,没有笑。”但一抬头看见他此时的样子,就立马又忍不住了,只好憋着笑说:“李总,您还是去洗洗吧。”
李代铭无可奈何的瞪着我,低头再看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对着我伸了伸手,然后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
我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有点犹豫了,见他眼里全是森冷的光芒,只好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走过去帮他整理。
他的衬衫因质量极好,稍微捋一下便平整如新,不过领带有些麻烦,需要拆开重新系一下。
我本以为打领带是跟系红领巾一样简单的事情,曾经见过涂茶茶替孟裔挑领带时三两下就轻巧的系在了我脖子上,只是我向来是个手工白痴,尤其是这种需要空间逻辑极强的细活。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作为大哥哥大姐姐给一年级新入学的小学生系红领带的前一晚,还刻苦的在家里对着我爸练了好半天。
我反反复复绕了好几遍终于尴尬的承认道:“这个,我好像不会。”
抬起头,对上了李代铭专注的盯着我的目光。他显得有些尴尬,但马上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你居然连领带都不会打?”他有些惊讶,嘴角微微扬起,又似乎是在嘲笑。
不会打领带有什么好笑的,女人又不用戴领带,我理直气壮的仰起头说:“是,不会。”
他笑意更深了起来,似乎连眼睛里都难得的满是的愉悦,但因为顾及到我马上就翻脸不认人的神情,便忍着笑若有所悟道:“难怪需要相亲。”
“你说什么?”我一生气,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勒的他皱了皱眉。
他难得好脾气的摆摆手说:“好了,不提了,你固定好窄得那头,照我说的做。”
在他的指挥下,我笨手笨脚拽着他的脖子缠来绕去。因为他的个子比较高,我又没有穿鞋,他只好半俯着身子将就我。本来显得些暧昧的站姿,却因为他不时冒出“你怎么那么笨,你的手是锄头吗”的责怪而变得荡然无存,我们似乎难得默契的有种想把对方直接掐死的冲动。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我跟李代铭纷纷探头向门外看去。只见池韩露站在门口,僵直着身子,神色讶异。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披散着卷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既干练而又女人味十足。
李代铭背着门,高大的体形完全把我挡了起来,从她的角度看,刚好是李代铭躬着身子伸着头,像是在对我做什么一样。
我见误会大了忙松开手,领带此时已经勉勉强强的系在了李代铭的脖子上,他看到我惊慌的样子,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我跳离李代铭一米开外的位置,讪笑着说:“池小姐,李总手脏了,我帮他系一下领带。”
池韩露狐疑的看看我,又求证的看了看李代铭,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李代铭则仍站在原地,轻蔑的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微怒。
我只好又往一边躲了躲,心想“是你让我帮你系的,不关我的事。”
池韩露若有所思的停在李代铭面前,看了看他脖子上有些促狭的领带,突然笑了起来。柔声道:“这领带确实该重新打一下了。”然后将包挪到手腕上,五指灵巧的将他的领带拆开重新系了一遍。
男人英俊挺拔,女人柔弱纤巧,在幽暗的光线里留下两个人依偎着的剪影。均是一身黑色的职业穿着,却般配的像是情侣装一样的默契。这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吧,我站在旁边看的竟愣了神。
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我废了好大的劲都不得要领,她却一气呵成,抚摸着工工整整的领带结嗔道:“你说到处看看,怎么跑到仓库来了,这里又脏又乱的。”
李代铭把头扭到一边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我见气氛有些尴尬,忙解释道:“刚刚货架倒了,我们找人帮忙刚好遇到李总,可算是帮了大忙。”
她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再看看李代铭沾着灰的西装,半信半疑的问他:“你没事吧。”
李代铭抽开池韩露挽着他的胳膊冷着脸说:“没事。”恶狠狠的踢开了脚下的箱子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注意安全。”
拐出去的时候,池韩露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探究,有警视,有炫耀,但仔细琢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刚松下一口气露娜就突然跳了进来,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跑过来问:“他们俩来仓库干嘛?”
我一瞬间似元神涣散,有气无力道:“视察工作,还不好好干活。”
她再一低头,看到一片狼藉的地面,立马惊叫起来:“Oh my god!”
在涂茶茶第十二个电话的催促下,我总算是赶到了火锅店。只是此时的形象已经完全让人不敢恭维。
“我说杨二,你这是路上被劫了?”涂茶茶边把我捞鱼丸边嘲笑道。
我脱下外套,捋了捋头发说:“今天算是没把我给累死,不然你们就跟我的黑白照一起吃吧。”
“看你这妆容半残衣衫不整的,还以为是上夜班的呢。”
“干那行的都比我舒服。”我喝了口水问“你行李收拾好了么?”。
丁美媛把她面前的豆芽往我这边推了推说:“她早收拾好了,今天就没上班,在我那儿消磨了半天。”
“一个月的假你老板说准就准了?”我纳闷道。
“开玩笑,我好歹也是一秘书,那可是个分量活,他能让我说走就走吗。”涂茶茶傲娇的把锅里的红枣挑出来嘎嘣嘎嘣嚼烂。
我不怀好意的对着丁美媛挤眉弄眼的说“可以走了就不要回来嘛,反正现在如花似玉才貌双全的女大学生多的是。”
丁美媛兀自啃着玉米点点头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慢里斯条的搅了搅碗里的酱料,云淡风轻的说:“也差不多了。”
我夹着的排骨“咚”的一声就掉到了桌子上。
“什么意思?你辞职了?”
她放下勺子,拿起餐巾纸擦擦嘴,有些阴郁的说:“他说什么都不准假,我一急之下就说是跟男朋友裸婚去度蜜月嘛,结果他听了立马就怒了,说我若是想去他不拦着,走了就别回去了。”
“你丫太有种了吧,不就是个旅行而已嘛,你还真当自己青春期叛逆呐!”丁美媛咽了咽口水,惊叹道。
“要不,咱就别去了,等过春节,我陪你出国玩去。孟裔也真是糊涂,他又不是不知道你没有男朋友,跟谁裸婚呐。”我察言观色说。
“我有没有男朋友他上哪知道去,再说了,他压根就是不想准我这个假,你说我跟着他有两年了,斗转星移飞沙走石的,想休个假再青春一把都不成,再跟着他值得吗?”涂茶茶挥舞着筷子控诉道。
“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奇怪?”我念叨。
丁美媛忙解释说:“一般二奶被抛弃的时候,都是这种腔调。”
“要不,你再好好跟他说说,别搞得不愉快嘛,好歹人家也是老板呀。”
涂茶茶不耐烦的挥挥手说:“不管他不管他,回来再说了,反正我这次是铁了心要出去。你们假期都什么安排?”她把话题转移到我们身上。
我耸耸肩,用筷子戳着豆芽说:“还能有什么安排,公司的露营,回家听我妈唠叨,还有一个爱好者协会。”
涂茶茶听了我们年年假期一成不变的度假模式,同情的摇了摇头道“现在看来,我以前的生活还真是挺恐怖的,泥潭深陷呀。”
我不以为然的耸耸肩道:“美,你呢?”
丁美媛放下筷子,用手撑着腮,圆润的脸蛋竟有些忧郁的神色。她今天晚上总有点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