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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莫让病人吃错药

战后各国政府承担了保持宏观经济稳定的职责,它们根据凯恩斯主义实行反馈政策规则,逆经济风向行事。经济衰退时进行刺激,经济繁荣时进行抑制。这种政策力争对经济变动作及时反应,起过积极作用,但也有过失误。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高通货膨胀、高失业并存的滞胀,被认为是这种政策的恶果。于是,货币主义经济学家首先提出了固定政策规则。

固定政策规则就是无论经济状况如何变动政策始终按一个既定的原则不变。这就是以政策之不变来应付经济状况的万变。最著名的固定政策规则是货币主义领袖弗里德曼提出的简单规则货币政策。这种政策是,根据长期经济增长率确定一个固定的货币供给增长率,根据这个增长率增加货币供给量。无论经济是衰退也好,扩张也好,这个增长率都不变。弗里德曼根据美国GDP每年增长3%,劳动生产率提高1%~2%,把货币供给增长率确定为4%~5%。保持这个增长率不变就是固定规则政策。90年代中期,美国一些议员提出的平衡预算修正案,即无论经济状况如何,财政政策要保证预算平衡,也是一种固定规则,即财政政策的固定规则。

如果我们把反馈规则称积极主义——主动调节政策以对经济变动做反应,那么,固定规则则可以称为消极主义——政策只按一定规则行事,让经济自己去进行调整。因此,凯恩斯主义者一般奉行反馈规则,而新古典宏观经济学家则奉行固定规则。

固定规则的信念基础是市场机制调节的完善性。经济中发生各种随机性变动是正常的。但只要让市场机制发生作用,一定会自动恢复充分就业均衡。例如,出口减少引起总需求减少,GDP减少,物价水平下降,经济进入衰退。市场本身就会对此做反应。在名义工资不变的情况下,物价水平下降引起实际工资增加。实际工资增加就是收入增加,因此,国内需求增加。这种国内需求增加最终会弥补出口的减少,使总需求恢复到以前的水平,经济回到以前的充分就业均衡。只要经济中出现了打破原有均衡的变动,市场本身就会做合理的反应,从而自动恢复均衡。

其实市场经济是一个完善的调节体系,它有许多机制可以自发地起到调节经济的作用,而不用人为地做反馈。例如,财政政策的自动稳定器。财政政策中一些固定的规则实际上在自发地调节经济。税收的起征点和税率以及获得转移支付的标准是固定的。当经济扩张时,人们收入增加,交纳的税收自动增加,获得的转移支付自动减少,这就对经济起到了抑制作用。当经济衰退时,这种自动稳定器也会自发地刺激经济。这种自动稳定器产生于固定的规则,政府不用对经济变动做反应,它就在自动稳定经济。

尽管让固定规则发生作用需要的时间长一点,但它避免了反馈规则无法克服的弊病。在采用反馈规则时,要对经济状况做正确的判断和预测,而这一点是相当困难的。如果根据了错误的经济状况判断,那么,反馈规则的政策就不是在稳定经济,而是在加剧经济的不稳定性。人为政策失误引起的经济不稳定要比市场调节中的失误严重得多。用一个比喻来说,医生给病人治病是以正确的诊断为基础的,如果做不出正确诊断就下药,还不如静等病人依靠自身的抵抗力恢复健康。不了解经济状况而做反馈就像没有做正确诊断而下药一样危险。这时反馈规则的决策者成了“杀人的庸医”。

如果反馈规则的政策正确,当然可以使经济更快恢复正常,正如医生诊断正确,治疗才有效一样。问题在于反馈规则常犯错误。这正是固定规则支持者反对反馈规则的出发点。20世纪70年代初的衰退产生于石油价格上升的外部冲击,原因在于以前人们重视不够的总供给。但决策者错误地把这种衰退按传统思维方式归咎于总需求,运用刺激经济的反馈政策,结果不仅衰退没有结束,反而又引起通货膨胀,形成从未有过的滞胀。医生(决策者)做出了错误的诊断,病人(经济)吃错了药,病情(滞胀)当然加剧了。

在现实生活中,反馈规则有过失误,固定规则也有过成功。70年代末英国撒切尔夫人当首相之后采用了货币主义的固定政策规则,即固定了货币供给增长率,既抑制了英国严重的通货膨胀,又实现了80年代的经济繁荣。80年代美国里根政府也吸收了货币主义的固定规则政策主张。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认识到,反馈规则和固定规则各有利弊,问题不应该是完全肯定一种规则放弃另一种,而应该是如何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当经济中发生某种重大冲击时,政策如果不做反应,会带来不利影响,这就需要适当的反馈。正基于这一点,美国经济学家大多反对固定规则的平衡预算修正案。但如果对任何经济变动都做反应,无规则可循,随意性太大,未必有利。最近美国经济学家泰勒提出的一个主张是规定名义GDP为政策目标,名义GDP既反映了生产增长,又反映了物价水平。把某种名义GDP增长率作为目标固定下来,然后用反馈的方法来实现。这种做法既有利于稳定,又减少了政策反馈的随意性。这种见解引起广泛赞同。

政策的运用是一门艺术。如何把反馈规则与固定规则结合起来,永远是政策艺术的主题。

其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指只用一种政策而言的,如果考虑到多种政策的配合运用就可以实现多种目标。但各种政策适用的范围不同,有利与不利影响也不同,如何把各种政策配合起来使用就是一门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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