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起用完午膳,颜王便借着两人新婚燕尔,让凌宇带着栗妍公主出门游玩,而栗妍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只说是才前往公主府居住,府中尚有大小事物未曾打理,也不顾侧王妃怜儿的挽留,便携着凌宇一同离去。待两人走出了大厅,消失在绾绾的视线里,绾绾才抬起一直佯装吃饭的面孔,眼里没有一丝泪,流露出的尽是深深地疲惫。匆匆向颜王问了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海棠已经结出了点点的花苞,快要开了吧?可是在某个地方这些棠花,已经永远的死去。
绾绾更加不爱出来,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颜王几次想前往探望,可一思及那张面孔,又打住了脚步。裳羽阁里,似乎太过平静。安静的有些死寂。绾绾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就此老去,死去。想起那许久不抚的琴便开口道:“韵儿,把琴给我取来。”说完方惊觉早已是物是人非。从见到栗妍那一刻起,一直没掉过眼泪的绾绾,此刻哭的像个孩子,就在那院中,嘤嘤的哭泣,似乎海棠不忍再绽出自己艳红的花朵,在风中摇晃着,越来越萧瑟。
许久以后,绾绾揉揉哭得红肿的眼,坐到了镜前。那张冷清的脸,苍白的眼,憔悴得不能再憔悴得神情,绾绾忽然想,若是此生到此终结,会不会愉快一点?可这个想法缠绕她仅仅是那么一瞬间。母亲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托付与自己,她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重任。怎可就此草率的结束自己的一生。死,很容易,可是生者却要为自己背负那么多的悲哀。绾绾做不到,宁愿自己在痛苦里煎熬,也不要别人为自己悲伤。
绾绾在那个地方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晚膳。她唤来丫头为自己更衣打扮,并吩咐人去客厅通知她要去和大家一起用膳。从今天起,每一顿饭,她都会出现,躲避不能解决一切,就算过不去,也只能和自己过不去,在大家面前,定得让大家都过得去。绾绾的神情更加孤傲,着上月色罗裙的她,此刻更像是从月宫奔来的仙女,冷清的眼里,尽是不食人间烟火。
颜王对绾绾的出现,自然很是欢喜。这孩子终于能看开了吗?可是再看看绾绾的神情,仿佛这世间并无留恋,颜王的心又开始抽搐的疼,清儿,终是对不起你。
这一顿饭,绾绾吃得不少,可是一进裳羽阁就开始吐,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一般,等胃里什么都没有了以后,还是不停的呕吐,直到雪白的手帕上开出艳艳的红花,这阵吐,总算是消停了。看着那一抹血迹,绾绾凄迷的笑了,看来自己要加快脚步,否则,此生真得会遗憾,会羞于再见到那与自己同样孤苦一生的父母。
本以为一切到此,就可以消停了,不会再有波折了,而绾绾便可以无声无息的退出这些纷扰,离开。
可是在第二日,也就是裳柔成亲的第三日,按例裳柔会回门省亲。颜王本以为裳柔是自己回来,可当他看见一同前来的栗炀,有些惊讶,更有些欣喜。看来柔儿此生怕是会幸福的,圣上如此在意她,也算是了去自己的一桩心事。颜王携着家眷给上柔和栗炀行礼,即使是自己女儿,可如今已是皇后,这君臣之礼,是不能怠慢的。绾绾本不想去,可是想到姐姐出嫁时的幸福模样,她到真想看看一向对情爱之事无意的姐姐,怎会没有反驳就心甘情愿的嫁了,而且还愿意同那么多的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以从前姐姐的性子,万万不会同意,可是姐姐却嫁了,她很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位男子,虏获了姐姐的心。
绾绾到的时候,所有人已坐定,而从她一进来,栗炀的视线便再也没有移开过,裳柔看着这一幕,心里苦痛,却不能说。她早知栗炀会陪她同来,并不是因为宠爱,除了新婚之夜的那一次肌肤之亲,她便被赐居到凤翎殿,而栗炀,是常来,可是仅仅是在她的殿里批阅奏折,外界传闻的皇上皇后同心和睦,传闻毕竟是传闻,和睦是和睦,可同心不同心,除了他们二人,怕是没有几人知道了。
绾绾一进大厅便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看得她极为不自在。当她抬起头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栗炀和裳柔,拜了下去:“皇上皇后万福金安。”裳柔走了下来,轻轻扶起绾绾:“妹妹不必如此多礼,姐姐虽是皇后却还是你的姐姐。”裳柔心里很是恼怒,可是触及绾绾纤瘦的手臂,心里又扎实的疼了一下,倒是把那阵不满给盖了过去,她没有错,她甚至不知道究竟,都是命运弄人。裳柔扶起绾绾,又坐了回去。
绾绾这才抬头,将目光投向栗炀,前几年在颜城那一次,绾绾并未看清栗炀的面目,当时心里眼里装的全是哥哥,如今细细打量,倒也不失为气宇轩昂的翩翩少年,只是那表情的冷漠,倒是有点不配他的面庞?而栗炀看着自己的目光,怕是太过唐突了一点。想到这里,绾绾又低下了头,回避那叫人极为不自在的目光。
栗炀看着绾绾,转头向颜王问道:“这位是?”颜王起身恭敬的回答:“这是小女裳绾。”“那一次,凌宇不是与朕说他只有一个妹妹吗?”栗炀倒是不知情,可是这一问却不想在颜王裳柔和绾绾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浪。倒是裳柔机智:“皇上问的是哪一次哥哥告诉他只有一个妹妹?”“就是那一次你哥在酒楼大醉,说自己只有一个妹妹,裳柔。”颜王提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怕是小儿当时酒后胡言罢,绾绾自小身子骨弱,养在深闺甚少见人,圣上未见过,也是不奇怪的。”“朕见过一次,当年来颜府时,匆匆一面之缘。”栗炀端起茶杯喝茶,面无表情,可是握紧的关节青筋毕露,旁人是没在意,可是裳柔看见了,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像这样平静。
绾绾只是出来走了一趟,就借着不舒服的缘由回了裳羽阁,栗炀想叫住那个身影,却没有理由,只能坐在那里一眼不发的生闷气。只是伊人的身影似乎更加的清瘦,那双眼,散发出的月色更为冷冽,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闷闷不乐?栗炀在心里想,有一天定要将她锁在跟前,为她抚平忧伤的神情,那张清冷的面孔若是绽出笑颜,会不会,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