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也好……”御花笑得很得意:“那白胡子老头啊……呵呵……嗜棋如命,还好胜心……极强……小花我……我连胜三千局……他……他日夜煎熬怒火攻心……就……呵呵那个木谷主啊……呵呵……他……他不过是师父手中……消闲解闷的棋子,呵呵,品性暴躁直来直去……呵呵……棋子……棋子……大家都是棋子……呵呵……”
“你……你到底醉没……”冯河源惊骇的缩回手,终于查出血案的原因,听起来却荒唐犹如儿戏,他有些不信。
“棋子……我们都是棋子……”御花仿佛没听到,继续喃喃:“我们都是棋子……进来出不去……告诉你一个秘密……”
御花突然脸色凝重,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接着低声对冯河源说到:“我告诉你……帝王府东北方向的月侍殿,那座废墟里……有……有一口枯井……”
月侍殿乃奉藏谷中神器的地方,与枯井有何关系?冯河源正在奇怪,后背已被一把利剑抵住。
“冯兄让我好找啊……”王风清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冯河源一惊,旋即笑道:“冯某人再能躲,也逃不出王主事的耳目啊!”共事一年来,此人虽非朋友,但也不是对敌,口舌相争,逞一时之快,倒也相安无事。
“哈哈哈……说耳目多难听……”王风清也笑了,上前将倒地的谷主扶起,替他拍尽身上的尘土,听见手中人仍旧醉话连篇,不由得一愣,半开玩笑道:
“什么进来出不去,进去出不来……莫不是今日谷主喝多了,也效法冯主事,来这里立誓不成……”
冯河源忙道:“王主事说笑了,醉酒人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就是喝醉了,才会说真话……”
“……”
两人便这样笑骂着离开幽暗的乱葬岗,向着帝王府的方向行去。
“你是不是很后悔当时没有掐死我!”
等到另一个机会,已是五年之后。五年来,冯河源借霍不凡之死大做文章,虽与御花关联不大,却异乎寻常的激起了向来不理世事,贪图享受的当位大主事霍不群的怒火;同时暗集了大批亲信亲随,只待时机成熟,便展开致命的反击。
帝王谷规矩,在位谷主须向月侍殿送去至亲女子,方可拥有实质大权。这一举措,一方面是殿中神器属极阴之物,非此才能发挥其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对在位谷主的一种牵制。
数日前,在位谷主御花送去的义女半夜爬上一棵高树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暗器打中,谷医赶到时,已不治而亡。依照惯例,倘若谷主仍有符合条件的至亲,便必须替上,或者退位让贤。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冯河源得知一切后,却没有匆忙行事,他仍旧选择等,已经等了五年,他像是已成为习惯,不在乎多等上两三天。
事后,帝王府里,三日沉寂,没有任何行动。他终于还是按耐不住。
当冯河源齐集足够的力量闯入府中时,才明白再多的等,不是所谓耐性的积蓄,而是浪费时间:他算尽了可能的枝节,却没料到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那个名叫之舞的流云轩舞姬。曾经艳绝全谷的优伶。如今那个人的妻子。
“我不想掐死你,只想看着你慢慢失去手中的东西……”那日乱葬岗,他确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你看到了……”御花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竟笑了起来。
“我想看到的不是这样……”冯河源感觉那笑特别刺眼。
“你想看到我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然后心甘情愿的将位置让给你!”御花仍在笑。
“是!你俩不是相敬如宾,恩爱情长吗?”冯河源走上前,横剑在胸:“从我身上踏过去,或许,还来得及把她追回来……”
那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弱点,倘若借此打乱他的心绪,选择放弃手中的权势,自是再好不过。
“何必……”冯河源听见御花叹了口气,“就算胜过我,又能如何……”
“你够狠!”冯河源不禁咬牙。
“小花再狠,也及不上冯主事,何况,我没逼任何人,一切都是他们自愿的。”霍不凡执意下棋,木枫执意与他相争,之舞执意为他付出,冯河源……
御花眼神变得落寞:“胜过我又能如何,小花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难不成你真的忍心送走最亲的人,大家都是棋子,何苦自相残杀!”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御花的话里,有太多他无法听懂的东西。
“意思是,小花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在帮你,不让你活得像狗一样!”御花眼神瞬间犀利,充满戒备的杀气,声音变得冷冷:
“冯主事真的不记得,那日喝醉后,自己说了什么?”
“那日……“六年前比武后清风苑一场酒宴,醒来后自己居然躺在乱葬岗的坟丘里,数年来无法记清楚,他已选择将它忘记,却又有人重提,他迟疑不决。
御花看在眼里,冷笑道:“冯主事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装糊涂!”
此一言如雷在耳,冯河源浑身一颤,手握佩剑站在原地,似是想起什么来,神情变幻:迷茫、愤怒、羞愧、悔恨、凄凉……似是想起很多事情,最后凝成一脸的笑意,笑容惨烈,带着些许无奈与不甘:
“冯某人当然记得,不牢谷主提醒!”
一句话,耗尽他人生最后所后的豪气与尊严;从此以后,他便得如是蝼蚁与狗般残喘在古镇里……
波光月影挂寒楼,思绪似水流。
孤灯独对,归思凄切,我心欲何求?
天真容态随风去,春还在,志不休。
残寒将了,杏欢李笑,香雪满枝头……
闯进的人随着撤退,不留一点痕迹;帝王府的院中,满地的枫叶无语对残阳。
御花站在院前,看着无尽的天空,残阳如血;那里,只见一颗高桑树穿越高大的房屋,将一截树枝伸向天际,随着风摇动,似是悠哉至极。
手中又一道掌风,卷起地上无数的枫叶;掌风变幻不息,数不清的枫叶在半空里随之回旋起舞,轻灵而雅致;御花站在其中,被绿色的树叶渐渐淹去身形……
她说,再过几个月就会变成红色。
红色的枫叶。红色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