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帝王谷。天璇街。
初夏的帝王谷透着季节该有的燥热,日暮方才熙攘的大街一如既往的慵懒着。
猫一样的东西!
已是不惑之年的苏清决走在最前边,心下冷嘲着,依然凝神屏气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穿过这条街,便离谷中唯一的出口更近一步了!从帝王府一路而来,胆战心惊,这会平静了不少。
一代谷主抬头,眼神略过半空中漫不经心飘动的茶酒旗帘,落到了远处哨所的门楼上——人手安排与平日无异,计划并未出现纰漏。
回望身后训练有素的手下,苏清决的心绪难以抑制的竟有些激动,十年了,摸清了一切,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四十二死士,精心栽培数载,每人都是练武的奇才,武林中一流的高手,就算有人墙,也会踏平的。
四十三人在空寂的街上鼠蚁般逡巡,众人额上满是汗水,粘满了扬起的灰尘。
不是害怕动武,只为提防埋伏。事情出奇的顺利,顺利得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三大主事难道现在还没收到消息?”开口发问的是四大心腹之一玄武。
“他们正忙着呢!”苏清决淡淡,语气中透着一贯的讥诮。
“忙?”玄武望着一袭锦衣的主人,不解,有什么比镇压谷中叛乱更为重要?
苏清决轻笑,满脸的畅快,没有回头,更没有解释。
那白胡子老头嗜棋如命,这么热的天,想必正拉着二主事徒弟放不开手,那听水阁可不是白建的,至于二主事,今早他将流云轩头牌歌姬送到府里,黄昏未到,怎会起身?
十五年前纵横中原武林,早已惯于权术,小小的帝王谷,岂能困得住他!此一番出谷,势必又一次声名大噪,无人匹敌,重新统领江湖,以血前耻,指日可待了。
天璇街五百步,一行人用去一炷多香的时间,只为万无一失,不惊动猫一样睡去的人。
街心,四十二人瞬间散开,将苏清决护在中心。
预料中的埋伏仍旧没有出现,四大街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东方天权街角蜷缩着一名乞儿,正沉沉睡去,没有被这样灾难惊醒。
心腹青龙提刀,走向睡梦中的小孩,被苏清决拦住。
一行人松了口气,缓步走向天枢街。
“谷主,我们多虑了。”左侧的白虎道。
“属下也这么认为。”后侧的朱雀接着说。
“三大主事该是坐不住的时候了。”望着现出松懈之色的手下,领头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道。
话中之意,没有埋伏,不表示三大主事出其不意亲自出马,剩下的路,才是最困难的。
听水阁。
一局已终,黑子又输掉三子。
白衣主事背对着沮丧的徒弟:“还是坐不住。”
青年低首:“请大主事下令,属下心甘情愿为谷中和师父分忧!”不能再耗下去了。
白衣老者指节突出枯瘦的手在棋盘上移动,将一颗颗棋子捡起,摩挲着,放回桌边的木盒内。
“他一定也猜到了。”白衣主事重又坐下,望着地上跪着的青年,似是很失望,“猜到有人坐不住了!”
“请大主事下令!”声音再一次响起,惊吓了水中的游鱼,“他”是谁,他又何必在乎。
大主事皱眉:“你若走了,为师找谁下棋去!”
“可是……”
“戒骄戒躁!”
抬眼青山,低眉秀水,清雅幽静,就这么走了,岂不辜负了苏清决的一番苦心?
落下一子,白衣主事道:“他出不去的,有人拦他。”
“谁?”
“他自己!”
天枢街。
从帝王府到谷口,必经之路。四十三人的神经已崩到了极限。
是太顺利了,顺利到有点失常。
街上偶有摊贩打盹,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看,又做梦般睡去。
猫一样的东西。但猫并不会睡到让刀砍到脖子上仍旧无动于衷,见惯了谷中人的事不关己,但毕竟此番出谷,势必会泄露一些秘密,更何况此前已有类似的先例!
苏清决领着人马悄无声息的走着,越来越紧张,思路却愈发清晰。
三大主事没到,没有偷袭,没有埋伏,什么都没有;出谷没这么容易,即使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也只是暂时的拖延,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逃困中的谷主努力搜寻着记忆,脑海里现出三个人的名字。
先例,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