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水阁。
初夏的日光开始偏移,听水池凉风徐徐。
新的局奕进行到一半,黑白两方各据一方,僵持不下。
“师父早知道苏清决会有此一招?”青年落下一子,问道。
老者闻声,半晌,淡淡道:“老父早没闲情管这些闲事了!”
“那?”青年顿了顿,“不知师父为他设了怎样的局?”他耐不住好奇了。
“可知谢飞龙的死法?”老者不答反问。
“强行硬闯,不自量力,终被乱剑乱刀砍死!”
“林承谨?”
“借机出逃,废去武功,病死在街头,暴尸乱葬岗!”
“诸葛明?”
……
天枢街。
苏清决对着空寂的大街喃喃:
“诸葛明,纠集谷中高手叛乱,以夺得谷主的实质大权,被最信任的心腹出其不意一刀刺穿心脏,死不瞑目!”
午后的日光西斜,掉到了眼睛里,刺目般的明亮,灼痛人的眼睑。
苏清决猛然转过身,“苏某人训练的狗没有背地里咬主人的习惯,出来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四十二死士神色漠然,一时间不明就里,四大心腹相互对视,手中的刀剑在日光下抑制不住的抖动……
是紧张,还是累了?
苏清决冷笑,刀光骤然而起,四人已悄无声息血洒街头。
杀人者回过头,脸上血迹犹自在滴,狰狞可怖,讥诮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谁,出来吧!”
听水阁。
青衣带着叛乱消息返回,轻踏水桥,如履平地,没有一丝声响。
天枢街一干叛众自相残杀,领头的苏清决狂性大发,将精心栽培的死士不分青红皂白一刀毙命,现死伤三十六人。
“他会杀了所有人!”黑衣青年闻言呆立,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攻心为上,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于说一句话,如此善奕的他,怎会没有想到?苏清决骨子里的狂妄自大、自作聪明,他又岂会不知?
看着眼前的白衣主事,青年忍不住浑身战栗,如同看见魔鬼。
“御花,他会杀了所有人么?”老者捻起一子,含笑着问报信的侍者。
御花颔首,“不会,他不会杀自己!”
“好!”老者叹道,落下最后一子,局已终,白子小胜三子。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是!”青年如肆重担,匆忙而去,一盘残局,竟不曾看上一眼。
枯瘦的手指在棋盘上来回摩挲,宛如抚弄挚爱,半晌,老者问身旁侍立的御花:
“会下棋吗?”
“略通而已。”
局奕再度摆开,落子之声神速而轻快,如有观者,势必应接不暇。
一局终了,才用去半柱香的时间,黑子小胜三子;老者细观,黑子的路数竟与徒弟惊人的相似。
“略通而已?”老者看着眼前的青衣,神情莫测。
“你猜苏清决会死在谁的手里?”老者岔开话题,悠然的问道。
“属下不敢!”一介奴才,怎可随便臆断谷主的生死。
“不妨,从今天起,你就是二主事。”
侍者跪地,“请大主事收回成命,属下何德何能,夺了您徒弟的位置!”
“是么?他志不在此,就像你一样!尽管说吧!”
卑贱的使者抬头,面色镇静,“谁都有可能,不会是二主事。”语气不再恭谨,代之以生杀予夺的肯定和霸气。
“不死在他手里,你就不是二主事了,明白么?”
“明白!”二主事杀不了苏清决,无法立功,自然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他也就只有继续端茶倒水,隐姓埋名。
“知道该怎么办了?”
“属下这就赶往天枢街!”御花起身随之而去。
这一先一后,听水阁唯余白衣老者对着棋盘苦笑,“出来吧,都什么时候了!”
话语刚落,对岸花丛中,有人蜻蜓点水般掠水而来,或许用蜻蜓不够形象,蟑螂更为恰当——这一掠非同小可,只见来人身材臃肿,肥头大耳,一双大脚接触水桥,有如雷霆平地而起,直叫人担心如此巧琢天工会瞬间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