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是那么的寂静。
暗土城中心区的一个大宅里，寂静后花园被中心区才有的繁荣的灯光照得明亮，衬托出了高贵的美丽，也衬托出了中心区与贫民区的区别。
此刻，后花园上的草坪上，一个英俊青年站在上面，身体直直的站着，去是低着头，古铜色的脸庞布满了恭敬。
要是张皓和墨小雪在这，绝对认得出这个青年就是今天在小茶栈里那个高傲自大的年轻士兵。
在士兵青年的面前，也是一个青年，那个青年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袍，扎着一个普通的发冠，这副衣饰放到京城的大街上，绝对会被人流给淹没。
白衣青年背对着士兵青年，让看似平淡的他有了份上位者的意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白衣青年淡淡的问道。
“今天我在贫民区一个叫蝶儿纷飞的小茶栈遇到了一个高手……就是这样了。”士兵青年老老实实将今天在小茶栈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白衣青年闻言沉吟了会，道：“二百两子算不了什么，只是家族的骄傲，岂能随意被人践踏……你当时为何不动手？”
“大哥你说过，在极夜里，永远不要去找麻烦。那少年十八来岁，长得极其俊俏，我竟然看不穿他的修为。所以我推测其背景深厚，所以没敢动手。”士兵青年老老实实的道。
“在极夜当了几年的兵，你倒是变聪明了，只是你说那少年衣着有些皱纹，显然是旧衣，而且你说十两银子都交不起，性格也是有点大大咧咧的，有那么一点‘二’，这种人修为天赋再强，也难以抵挡一面。这都说明他在他的家族是个落魄之人，所以杀了应该无大碍，兴许还有人来谢谢我们。”白衣青年随意推测了一下，淡淡的道。
士兵青年听着不由冒出了冷汗，因为他深刻体会过家族继承人之位意味着什，更知道无数人为了这个位置兄弟相残，弑父弑兄……说是丧尽天良也过之而不及。那少年要是个天才，必然其它兄弟姐妹打着他的主意，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只是……
“不，大哥，我觉得他没那么简单，他有很多东西都是故意装出来的，所以我猜测……”士兵青年将自己担心说了出来，可说到一半，就被白衣青年的话给弄得无话可说。
“连你都可以看得出他在演戏，那就说明他的确没什么心机了。”
“是，是……”虽然明摆着有嘲讽的意味，但士兵青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点头哈腰的。
“那怎么办？对那少年是杀而是其它？”
白衣青年道：“找个机会，把他弄个伤，把他逼急了，看看他怎么办。要是他有底牌，还是可以和解的，要是没有，杀了也罢。他的家族应该不缺这么一个人。”
士兵青年连忙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大哥，那小茶栈的掌柜的也很可疑，他竟然能在贫民区开茶栈开了那么久都平安无事。肯定有什么东西……”
“一个不会修行的贫民区小子，再厉害又能厉害到那里去？”白衣青年毫不在意的道。
“是，那怎么解决他？”
“要他上交一千两银子就行，在贫民区杀人有损你的形象。”白衣青年随口道。
“是。”
……
贫民区里，黑暗寂静的街道上没有一人，连平日里生气最多的小茶栈也是静的可怕。
张皓坐在房顶的瓦砾，望着夜空，一脸平静，不知道想着什么。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透明水晶做的蝴蝶，很漂亮，很好看，那是林小蝶很小的时候送给他的，他一直佩戴，一直至今。
拿着它，张皓的思绪又忍不住回到以前。
记得，她总是很笨，学什么都学得很慢，谁教都一样，女红学不会，礼仪学不会，连最本修行也学不会，总是天天愁眉苦脸的看着一大堆东西，而自己学什么都快，琴棋书画，样样行云流水，修行也是一个难见的奇才，可是她遇到修行难题自己从未帮过，将她甩得远远的，而自己一遇到难题，她总是蹦蹦跳跳，笑嘻嘻的，拿着她一点也不喜欢而自己却很喜欢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稚里稚气说着连她自己可能都听不懂的东西来鼓励自己，后面，没有鼓励到自己，反而就泄气了，而自己看到她泄气时傻傻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最后，她看见自己笑了，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自己顺利突破凡道境九品时，而她连凡道境三品都没到，庆祝的时候却是她叫得最大声，笑得最开心，争着抢着要给戴上象征凡道境九品修士的勋章……
她很会装扮，却连胭脂是什么都懂，因为她只懂的男性装扮，总是将自己打扮的英俊潇洒，而她自己，衣着杂乱，发型怪异，虽然有着一张很漂亮的脸蛋，可总是很丑很丑……
她总是好傻，好笨，好丑……
她……
黑暗之中，响起了少年时光不会响起的叹气声。
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被他杀死了，那怕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也已经死了，她物质上的一切，都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至于精神上的一切，在这个只有种族战争的世界也留下什么，只能给张皓的心口留下一道很大，很大，且永远不可治愈的创伤。
自从三个月前在破晓崖的那一天，那象征着绝望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被命运给打败了，彻底的打败了。
他的挣扎成功了，但他的挣扎没有一丝意义。
或许远在万里之外的亲人是他活着的唯一牵挂了，只是极昼名义上个光明之地，可明争暗斗，在那根本不少见，甚至比极夜还多，说不准，西桂城林家现在可能就被灭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活着该干什么。
他的筋脉因为魔化，已经彻底的废了，加上他流了魔族生命中唯一的眼泪，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枯竭，理应在破晓崖时，身体就会身死首消，灰飞烟灭，可是他竟然还活着，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就在极夜之地里。
既然活着，张皓自然不会想什么殉情之类的东西，在极夜盲目的游走着，然后发现了暗土城，发现小茶栈，去捉些妖兽买得些银两，然后重开了这个小茶栈。
极夜里，任何要为生存要付出很多的人都很狡猾，但不阴险，相反，他们可以说是很纯朴，比极昼的正义人士往往好的多，所以张皓很快就融进了这样的生活，因为他的生活，本就应该如此。
这样的生活很平静，当然，也很孤寂，只是张皓在极夜的三年来又有那一天不是孤寂的？
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份思念，少了份牵挂，少了份责任，所以，少了份活着的信念，所以，他开始颓废，或者说行尸走肉。
只是，这平静的生活，似乎要被打破了，因为今天来了个又蠢又笨的姑娘，只懂装傻卖萌的姑娘。
“嘿，张皓。”张皓的后面突然响起了墨小雪清脆悦耳的声音。
张皓没理，继续着自己的事。
墨小雪见此也没说什么，蹦蹦跳跳的上到屋顶瓦砾上，拿着一块生肉递到张皓面前。
当然，那块生肉自然是人肉。
“吃吗？”墨小雪讷讷道。
张皓笑着摇摇头，拒绝。
“我说你一个魔族，吃个人肉怎么了？虽然这是尸体的肉，但是刚才附近的焚尸场拿来的，还算挺新鲜的。”墨小雪对张皓的态度着实不爽，生气道。她并不是笨，相反还比较聪明，只是一心想着玩，且从未出过门，所以阅历少得可怜，还不如一个极夜孩童，因为孩童都会有极强的戒备心。
所以，她从张皓知道她是魔族时还收留她，就知道张皓也是魔族，因为没有人族会这么帮魔族，只是张皓好像对人肉不怎么有欲望，这让她着实好奇。
魔吃人这是上天注定的自然法则，就像狼吃羊，猫吃老鼠一样，魔族一生下来，其身体结构就注定其要吃人肉才能摄取营养，魔族一个月不吃人肉，就会被身体里的暗元吞噬殆尽，彻底死亡。所以，吃人肉便成了魔族必然要做的事，就是必须要呼吸一样，不能不做，除非想死。
“我没胃口。”张皓微笑道。
“没胃口？那我自己吃了喔。”墨小雪听到‘没胃口’这三个字，立马就不强求了。人肉不仅是魔族的必要食物，而且是个很诱人很好吃的食物，所以很多魔族一见到人就忍不住冲过去杀掉，然后大吃特吃。所以，魔族对人肉永远有着胃口，那怕心情极度不好的情况下，也会啃上两口，既然张皓用了‘没胃口’这三个字，就说明他真的很不想吃。
墨小雪的吃相很难看，真的很难看，不但没有一丝淑女的风范，反而可以说是有点粗鲁。
张皓看着实在忍不住笑了，道：“你急什么？怕我跟你抢？”
“不是。”墨小雪突然认真的道：“我突然想吃你，真的很想吃掉你。所以我吃快点，压制一下欲望。”
张皓听着，愣了一下，然后只能报以苦笑。
“哎，张皓，你身上怎么有人族气味？”墨小雪边啃边问道。
“别问那么多。”张皓简单的回了一句。他已经极力隐藏自身体内人的气味，可没想到还是被墨小雪察觉出了，可想而知，墨小雪那个家族的血脉有多恐怖，给了墨小雪一副极强悍的身体。
只是，力量永远不能决定一切。
墨小雪很聪明的没在多问，继续啃着。
张皓看着又忍不住笑了，道：“吃快点，吃多点，现在已经入夜十几个时辰了，待会天亮就会就有麻烦来了。”
“麻烦？”墨小雪将肉扔到一旁，认真的道：“什么麻烦？”
张皓苦笑道：“还能有什么麻烦，不就是你今夜惹得那个年轻士兵。”
“怕什么？那家伙才凡道境八品，我一拳就可弄死他。”墨小雪听着不以为然。事实上，她的确该不以为然，因为凡道境八品在玄道境五品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张皓对此苦笑，心想小女孩果然就是小女孩，没脑子也就算了，做事都还这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