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画堂春。
“咯咯咯,咯咯咯……”珑儿又兴奋地在爰仪铺好的画卷上踩下了一串串梅花。
画卷上,画着一个人像。
不是徐轩冥,而是燕王朱棣。
珑儿踩过纸张的边角,才看清楚了画卷上画着的人物。
“咯咯,小师傅,”她清脆的声音叫了叫书案前的人,“小师傅啊小师傅,你什么时候会画除了冥之外的男人了?嘻嘻,这不是燕王吗?咯咯,就是燕王,燕王……”
爰仪拿起手边的一块干布,轻轻擦去纸张上被珑儿踩出的脚印,浅浅一笑:“你呀,这都又过了两百多年了,你还是这样调皮,我才画好的画,都被你弄脏了。”
“嘻嘻,小师傅,虽然说人家和上次见你又隔了两百多年,人家也才四岁嘛!”珑儿用前面的右爪挠了挠左爪,歪着脑袋计算着年月。
爰仪见此,不由“噗嗤”笑了开。
“小师傅,你笑什么?”珑儿抬起头,嘟嘟嘴,不满地跳进爰仪的怀里蹭着,“你什么时候能画只狐狸给珑儿嘛?”
“珑儿,燕王殿下对我和冥太过宽待了,我无以为报,这张画像,是唯一能给殿下的一点纪念。”爰仪没有回答珑儿的问话,而是正了正色,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在燕王府书房的情形。
“噢,”珑儿听闻这个话,不由地垂头丧气,“小师傅,徐轩冥记起你了吗?”
“没有。”爰仪淡淡说着,“这样也好,我不想他背负着‘慕容冥’的影子而生活,我也不希望他是因为知道他是‘慕容冥’,觉得应该爱我,才对我付出感情的。”
“可他是真心爱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他知道他就是‘慕容冥’。”
珑儿“蹭”地从爰仪怀里跳起身,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光亮的弧度,一个紧紧锁着的镂花檀木匣子落在了书案上。
爰仪一看,竟是前世自己放置慕容冥东西的匣子。
果然是珑儿收着这个匣子,爰仪不禁从心底感激这个身为异类的徒弟。没有想到,当时年仅两岁的珑儿,竟然能够想得如此周到。
“爰仪,将邪剑,还是还给徐轩冥。”珑儿轻声说着,“这是属于他的东西,他有将邪剑,能更好地保护好燕王和他自己!”
是呵,将邪剑的神威,爰仪在上一世便已见识过。这一世的徐轩冥也是武艺超群,不下慕容冥,想来一定可以驾驭将邪剑的。
将邪在手,鬼神皆惧。
如此一来,徐轩冥既可更好地尽忠燕王,又能够恃剑保护好自己。
冥平安无事,就是爰仪最大的期许。
“小姐,燕王殿下来了!”刑嬷嬷的声音自庭院内响起,爰仪匆忙收了案上的画卷,揉揉珑儿,将她抱到榻上放好,就急急出了别苑的书房。
“爰仪见过燕王殿下千岁千千岁!”爰仪向着朱棣一个福身。
朱棣急忙伸手扶了扶。
爰仪看了一眼朱棣身后跟着的随从,除了徐轩冥外,还有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爰仪清冷的目光里不由地充满了疑惑。
“爰仪,这是小超,是本王七年前收留的孩子,他的武功都是轩冥亲授的,以后就让他留在‘画堂春’保护你。”燕王对爰仪介绍完后又转头向着那个名为“小超”的少年,“小超,快见过林姑娘。”
“弟弟拜见林姐姐!”少年的眼中闪过机灵的光芒,他嬉笑着上前对爰仪拜了拜,没有自称是“奴才”,亦没有称爰仪为“林姑娘”,而是称了“弟弟”和“姐姐”。
这一称呼出口,不由让爰仪察觉出了燕王对这个孩子的宠溺,也让她对这个机敏的少年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如若没有燕王的厚爱,这个少年怎敢在燕王面前如此称呼她,而且还嬉皮笑脸?
“这孩子还是这样,到哪里都没轻没重的。”朱棣笑了笑,和爰仪说道。
“燕王殿下心怀坦荡,所以才会有小超的‘没轻没重’,”爰仪也轻笑了起来,“如果殿下真要把小超留在爰仪这里,可否让爰仪收他做个弟弟?”
爰仪打心眼里喜欢小超的机灵和活泼。
既是被燕王收留,想必这个孩子身后,也有着一段悲惨的经历吧。而他竟能够在燕王身边如此豁达机敏地生活下来,真是难能可贵。
对生活乐观的人,爰仪自然喜欢得紧。
“嘿嘿,林姐姐,我都叫你‘姐姐’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弟弟了,不用收来收去的,那多麻烦!”燕王还未说话,小超就插起了嘴,“反正燕王殿下又不会怪我,更加不会舍得怪你!”
小超早已知晓燕王对爰仪的不同,故而才这般有恃无恐地开着玩笑。
爰仪浅浅一笑,轻声启齿:“殿下几时起程?”
“多留无益,这便是要走了,本王是顺道过来看你。”燕王回道。
“爰仪有件东西要送给燕王殿下。”爰仪侧身让到一边,指指庭院中的石桌石凳,“殿下请稍待片刻。”
燕王点点头,走到石凳上落座,徐轩冥紧随其后。而小超则调皮地尾随着爰仪进了别苑的书房。
珑儿本已经在榻上半迷糊着了,听见动静,立刻跳将起来,一眼看见小超,全身的毛炸了起来。
“吱……嘶……”珑儿紧紧咬着牙齿,发出一阵阵恐吓的声音,对小超充满了敌意。
“珑儿,不许无礼!”爰仪见小超一脸好奇,瞪大眼睛盯着珑儿,忙走过去摸了摸珑儿身上的皮毛,让珑儿全身竖起的毛软化了下去。
“呜……”珑儿有气无力地趴倒在榻上。
我还以为是有坏人来了呢,真是的……爰仪怎么老把不相干的人带回来……
珑儿在心底嘀咕一句,阖上眼睛,懒洋洋地睡着。
小超笑了笑,开始围观起爰仪的书房,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爰仪裹起给燕王的画卷,又从袖子里拿出匣子的钥匙,打开了紧锁的匣子。
“咦,这是什么剑?真好看!”爰仪正欲伸手去拿将邪剑,小超却抢先一步拿走了匣子里的剑。
“小心!”爰仪看见小超就要从剑鞘里拔出剑来,急忙娇叱一声。
将邪之剑,出必见血。
“将邪”本身就是一柄邪剑。对于不会武功的人来说也就罢了,习武之人如若没有深厚的内息,一旦将邪出鞘,必会为将邪所伤。
爰仪不知道小超的内息是否足以驾驭将邪。
小超被爰仪的娇叱声吓了一跳,手中的将邪剑立时掉到了地上。
爰仪走上前,捡起将邪剑:“这是徐轩冥的剑。”
“啊?我徐大哥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剑?”小超瞪大眼睛挠了挠头,“我怎么没见过……要是早见过,我肯定早就拿来玩儿了……”
爰仪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走出了书房,回到庭院,爰仪将画卷恭谨地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画卷一看,画卷上的人物就是他,爰仪将他画得极为传神。他心下赞赏爰仪的同时爽朗一笑:“爰仪,你对本王的心意,可是都在这里了?”
“王爷不要开爰仪的玩笑了,爰仪随手一画,殿下能收下就是爰仪的荣幸。”爰仪缓缓说着,“爰仪才艺不精,画得不好,殿下不要嫌弃。”
“不好?”燕王吸了口气,“才女之作,本王以后可要好好珍藏此画了!”
“殿下美誉,爰仪受之有愧。”
“哈哈哈,本王有你这样的知己,不枉此生!”燕王豪气地笑道。
是啊,有这样的知己,夫复何求?
纵使她只是他的知己,只愿意做他的知己,朱棣亦感到万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