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夜闻风声金鼓鸣（一下）
是夜，暴雨如注。
二皇子的府邸中，二皇子神情凛然，在他的身前，是匆匆赶到了这里的几个人，他们中间，有朝堂上的某位大臣，有二皇子的姻亲，有二皇子的心腹手下，也有皇城中的一些低中级将领。二皇子在京城这些年，暗地里的经营，所得到的成果，大半就在此时正在屋子中的这些人里。今夜是最要紧的一个夜晚，或者荣华富贵，或者灭顶之灾，就在今夜能不能达成目的了。皇帝陛下的突然重病，确实也出乎他们的意料，以至于原本还要拖一段时间的计划，现在就只能仓促发动了。
谋划大事，自然不能瞻前顾后，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二皇子也就没有任何犹豫的表情。
对他而言，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他可不相信自己那位兄弟，继位之后，会放过自己的性命。
终于，二皇子开口说道：“新得到的消息，皇帝现在已经昏迷过去，不能言语。”
一个黑黝黝的将军沉声说道：“二皇子一声令下，我们就能控制皇城西门。”、
又有一个文士摸样的人说道：“只要在禁卫军发觉之前，控制住城门，然后进一步控制宫城，我们就有成功的机会，否则，就是灭顶之灾。现在我们原本预计能够调动的基础兵马，都受到了限制，只有等控制宫城之后，才能调进京来。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能依靠的力量，并不是很多。”
二皇子说道：“母妃那里，对此并不知情。”
一个谋士说道：“皇子殿下，从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看，皇上有和太子冰释前嫌的可能，这样，我们前面做的很多事情，就是竹篮打水了。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所谓做好最坏打算，就是要先一步将太子除掉。
太子的府邸，与二皇子的府邸并不算很远，纵马半刻钟就能赶到。
此时太子的府中，同样气氛凝重，太子太傅，还有太子的几位侍读，违反了宵禁的命令，出现在了这里。他们商谈的，同样是今夜发生不可预知的事情的可能性。众人眼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一是皇帝陛下手中的遗诏，一是此时还一片安静的二皇子府。通过昨夜太子和皇上的对话，他们已经可以确定，皇帝陛下对于太子继任这件事情，并没有动摇和疑虑，所以遗诏的事情并不用担心，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到了沈阁老的手上。虽然沈阁老入宫，见皇帝陛下出来之后，并没有宣称自己手中有遗诏，只是下令所有官员回到家中，不得随意出门。
太子紧皱着眉头说道：“二皇子那边的线人没有传回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一人说道：“会不会二皇子放弃了？”
太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十分了解我这个弟弟，别看他好像很稳重的样子，其实赌性很重，今夜皇帝的重病，有太多的文章可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我不信他会继续忍下去。”
太子太傅年逾古稀，须发皆白，此时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也说道：“二皇子素来很有野心，今晚几处军营，都出了一些乱子，我相信和二皇子有关。”
太子问道：“先生有什么教我的吗？”
太子太傅说道：“殿下，您现在最大的武器，就是您的身份，是帝国顺理成章的继任者，所以只要二皇子有任何谋逆的举动，您都能占据大义的名声，更重要的是，殿下就算稍稍受挫，也可以静待天明，但二皇子一旦受挫，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太子听罢，谢道：“多谢太傅指点。”
京城的黑夜从来没有像今日夜晚一样沉闷，京城的初秋，也没有像今夜一样，下如此大的暴雨。雨点敲打的屋顶的瓦片，有一种要敲碎了瓦片一样的感觉。皇城的宫墙上，即使下着大雨，巡逻的士兵也不敢有任何松懈，任谁都能感觉到，京城这一个大漩涡的中心，就在这里。
皇城中，病倒的万历皇帝木榻上。
一向表现得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皇帝陛下，此时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在刚才，发起了高烧，尽管御医已经竭尽全力，但是皇帝依旧陷入昏迷中，烧也退不下来。
在皇帝的身旁，是一直掌管后宫的陈妃，除此之外，高平公主也在这里。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紧张，高平公主问道：“母妃，若是父皇今夜不能醒过来，那该如何？”
这是御医的话，若是皇帝今夜醒过来，哪便还有几天的阳寿，若是今夜醒不过来，那便再也醒不过来了。陈妃看着病床上的皇帝，轻声说道：“看情况吧。”
陈妃是已经在听天由命了，对于皇帝的病情，她也没有什么主意了。
高平公主却是皱了皱眉头，她走到皇帝的病榻前，轻声唤了一句：“父皇？”话音还没落下，就有御医来组织了：“公主请勿打扰陛下。”高平公主讨了个没趣，后退了几步，他对陈妃说道：“母妃，不知道二弟现在在做什么？”
陈妃说道：“我已经让他在自己府邸中，为皇上祈福，不可踏出府邸大门一步。”
高平公主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对于二皇子的想法，她比眼前的母亲更加清楚。倘若他能平平静静地等待明日的结果，他就不是他了。今夜一定会有大事发生，高平公主明白，在一个已经运行了数百年的帝国，任何想要用其他手段获得帝位的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母妃，能否到一旁暖阁中一谈？”高平公主问道。
陈妃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暖阁中，高平公主轻声说道：“皇上昏过去之前，可有给过母妃什么旨意？”
陈妃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你该询问的。”
高平公主自然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询问的，不过她素来喜爱自己的弟弟，想帮他问一问而已。
“母妃，孩儿不是这个意思。”高平公主只好说道。
陈妃教训道：“你是公主，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现在是紧要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天大的麻烦。”
高平公主只好说道：“母妃，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来。”陈妃道。
高平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二弟那里，若是有事，母妃将如何自处？”
陈妃一下子脸色苍白，说道：“此事不可乱说。”
“不可乱说……不可乱说……”重复了几句之后，陈妃走到了佛像前，开继续为皇帝祈福。高平公主看着母亲的背影，怔了片刻，走到窗边。
窗外，大雨倾盆。
黑漆漆的树影，如同沉默而冷眼旁观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