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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残碑下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海伦县的将军屯已经变成郊区,临近县城。长大后的陈怀远因嗜赌,卖掉了爷爷大老陈留下的祖屋。换取赌资之后,陈怀远数日便又输个精光。由于陈家没了住处,只得住到亲戚家闲置的房子里。1989年,海伦县撤县变市。2005年初,由于城市扩建,陈家祖屋被划入了拆迁之列。

轰鸣的推土机在拆迁的断壁残垣中横行,排渣的卡车在飞舞的灰尘中进进出出。当一辆推土机撞倒陈家祖屋的刹那,这栋有着四十余年生命的建筑步向了终结。一台铲车用力地挖起建筑残渣,装进旁边的大卡车中。拆迁工地上的农民工多如蝼蚁,在残垣断壁间辛勤地工作。

忽然,一台铲车用力一挖,碰触到了一个硬物。司机一惊,忙熄火下车,只见一个大铁箱子暴露在外。这个大铁箱子表面锈迹斑驳,容量足可以躺下一个一岁的婴儿,铁箱子上挂着一把大锁。这个大铁箱子的出现,迅速引来了众多农民工的围观。大家对着大铁箱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刹那间,拆迁工地全部停工了。包工头过来呵斥,但没有一个听话的。

“撬开它,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农民工说道。

经这中年农民工一起哄,其他的农民工也都纷纷同意将箱子撬开。一个胖农民工顺手扬起大铁锤就向铁箱子的锁头上猛砸。就一下,锈迹斑斑的箱锁被砸开了。此刻,所有围观农民工的眼睛都死死盯在了铁箱子上,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一些农民工蠢蠢欲动,想抢先打开箱子。铲车司机拦下了几个上前的农民工,说道:“我先打开它。大伙都靠得这么近,要是箱子里有什么暗器,别把小命搭上。”

斜眼农民工撇了撇嘴,说:“有暗器?是不是盗墓小说看多了?房子底下又不是那龙楼宝殿,别说那些玄乎的吓唬人。”

铲车司机叹了口气,说:“让谁开都不行,那我就联系原来的房主了。”

众农民工一听要联系房主,都安静了下来。包工头从人群后挤了进来,说:“大伙不是想看看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吗?如果大家信得过我,那我就把这箱子盖打开。大家看如何?”

既然包工头这么说了,农民工们都不言语,陆陆续续点头同意了。

在农民工们都屏住了呼吸的注视下,箱子盖终于被包工头打开了——箱子里面是半箱白银,白银上面有一个精致的铁盒子和几本被火烧过的笔记。

这箱子里的白银就像是有强大的磁力一般,吸引着农民工们的眼球。惊愕了片刻后,农民工们像是非洲草原上疯狂的角马,冲向大箱子。

一时间,现场异常混乱!

包工头被挤倒在了人群中,抢夺白银的人已全然不顾。铲车司机是个聪明人,见人们一窝蜂似的拥了上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迅速爬上了铲车驾驶室。他躲在驾驶舱内,看着眼皮子底下的一切,心不禁怦怦狂跳。农民工们如疯了一般,抢夺着箱子里的白银。没有抢到白银的,就红着眼睛抢其他人手中的白银。事情已经变了性质,哄抢现场,瞬间变成了械斗现场。

铲车司机见事情不妙,慌忙掏出手机报警。没多久,三辆警车打着刺耳的警笛呼啸而来。大家一见警察来了,立马作鸟兽散。而那个可怜的包工头,已被踩得血肉模糊,只剩下一丝气息。

回头再看那个装有银子的大箱子,早已空空如也,只有几本被火烧过的笔记被扔在砖瓦堆上。铲车司机捡起那几本残破的笔记,交给了警察。

就在这时,一辆桑塔纳轿车停在了拆迁场地。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大步地朝事发现场跑了过来。

中年男子赶到事发现场,气喘吁吁地向铲车司机问道:“师傅,这儿挖出一个大箱子?”

铲车司机点点头。

“听说挖出来银子了?”中年男子继续问道,“银子呢?”

“被人抢光了。”铲车司机如实说道。

中年男人一听被人抢光了,当即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捶胸顿足,表情万分惋惜地说:“晚了!晚了!”

铲车司机打量了一下中年男人,问:“你是干什么的啊?”

中年男人情绪低落地说道:“我是这房子的房主,我叫宋全义。”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便是从陈怀远手中买下房子的现任房主宋全义。

铲车司机好奇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家老房子下面会有宝贝吗?”

“谁知道啊!也没人告诉我啊!”宋全义遗憾地说。

“人都跑了,你找谁去?”铲车司机朝不远处的警察指了指,“警察就在那边,你赶紧去立案。”

宋全义犹豫了片刻,径直朝警察走去。

市公安局,三辆警车从门外驶进院子。从警车上下来几个警察,其中两个警察抬着一个空的大箱子。没错,他们刚从农民工抢银子的事发现场回来。

“老李,你这是去哪儿了?”陈锋从刑警队办公室走了出来,正好碰见了出警回来的李男等人。

陈锋,便是陈怀远的儿子,陈继的孙子,大老陈的重孙子。陈锋今年 28岁,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海伦市公安局刑警队。陈锋并没有遗传陈家矮小的基因,生得人高马大,身体健硕,或许是因其母亲个子较高的缘故。可惜,在陈锋大学一年级时,母亲因为肺癌晚期去世了。母亲去世后,陈锋因为极其厌恶父亲赌博,很少回家,几乎常年住在刑侦科的值班室里。

李男今年31岁,比陈锋早进警队几年。日常生活中,陈锋和李男的关系很好。李男经常请陈锋到自己家吃饭,陈锋有时笑言,李男的家都快成自己的家了。

“刚刚去西城那边,出警去了。”李男回答。

陈锋笑问:“西城那边不是在搞拆迁吗?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李男说:“在西城一房子下面挖出宝贝了!”

“宝贝?”

“对,在西城一家老房子下面挖出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面有半箱银子。结果,半箱银子被拆迁的农民工哄抢一空,还发生了打斗踩踏事件。”

“因为利益而械斗常见,在地下挖出宝贝而哄抢械斗,本市还是首例啊!在西城哪一块儿?”

“建设路东,吉祥村。”

“哦,那不就是以前的将军屯嘛。”

“对了,你不是说你家以前就在将军屯那儿吗?”李男拍了一下陈锋的肩膀,开了句玩笑,“不会是你家老房子底下挖出的宝贝吧?”

陈锋大笑道:“我家哪有那么多钱啊。有的话,我爸还能不知道?”

李男也大笑,转即低声对陈锋说:“今晚去我家,让你嫂子做几个菜,咱俩小酌一下。”

“这??今晚我有事儿。”陈锋感觉总去李男家,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谎言推辞。

李男用手背轻轻拍了一下陈锋的胸口,笑道:“今晚你可不值班,你能有啥事儿。我还不知道你?你小子别推辞,下班我等你!”

“好吧,那我就把事儿往后推一下。”陈锋机敏地改口道。

李男嘴角微翘,用手点了点陈锋,转身进了办公室。

夜晚,华灯初上。海伦市的夜晚没有大城市的浮华,更多的是黑土地上固有的质朴。向阳大街南街,美好小区D栋5单元403室,正是李男家。

餐厅内,李男和陈锋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桌子上,四盘香气扑鼻的菜已经上齐。客厅内的电视开着,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李男给陈锋倒满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冲着陈锋微笑道:“陈锋,这就是到自己家了,你的酒量我知道,可别藏着掖着!”

陈锋笑道:“李哥,你这是捧杀我啊!”

“捧杀的就是你!”李男大笑。

两人玩笑片刻,陈锋招呼李男的妻子孙颖吃饭。孙颖微笑着坐在丈夫的身边,对陈锋说:“陈锋,到这里就别见外。”

“嗯。”陈锋微笑着点点头。

孙颖把菜盘子往陈锋跟前挪了挪,说:“别听你大哥的!常言说得好,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站起来。”

陈锋笑道:“嫂子说得对。”

李男也笑道:“这教语文的,说话就是不一样啊。”

一番言笑过后,陈锋和李男开始边喝酒边聊天。十多分钟后,客厅电视传来这样的报道:“今天上午,海伦市吉祥村的拆迁工地挖出了一只箱子。打开后,里面竟有半箱银锭,就此引发了农民工哄抢踩踏事件??截止到记者发稿,目前事件中已有一人死亡。”

听了这个新闻后,李男对陈锋说:“半箱的银子,没几分钟就没了。这就叫,眼红了,心黑了。”

“是啊。”陈锋叹了口气,然后眉头微皱着说,“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李男问道。

“为什么要把半箱银子埋到房子底下呢?”

李男吃了口菜,说:“那肯定是以前的土财主埋的。或许是突发性疾病,没有来得及把这笔财产告诉后人。”

正说着,陈锋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父亲的号码。陈锋顿了一下,按了接听键,说:“爸,什么事儿?”

电话中传来了陈怀远急促的声音:“小锋,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同事家。怎么了?”陈锋感受到了父亲焦急的情绪。

“我和你说,今天上午发现半箱银子的那个地方,是咱家的老房子!那半箱银子是咱家的!”陈怀远几乎要喊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锋一下子就懵了,难以置信地说:“爸,你是不是看错了?”

陈怀远在电话那头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刚看的电视新闻,是咱家的老房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肯定是咱家的!你不是警察吗?你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把那些银子找回来!”

陈锋两眼发直,似乎已经元神出窍了。陈锋的手机中传来了陈怀远的喊声,见陈锋没有回应,就挂了电话。

李男见陈锋愣在那一动不动,用手在陈锋眼前晃了两下,关心地问道:“陈锋,出什么事儿了?”

陈锋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我爸说,那事发现场是我家的老房子??”

“事发现场?你说的是??西城拆迁工地?”

陈锋点了点头。

李男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陈锋,说:“那真是你家的老房子啊?”

陈锋用力挠了挠头,说:“我爸说的,他说他在看电视新闻时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爸虽然好赌钱,但是从来不撒谎。我觉得,是真的。”

两人本来喝得有些迷糊了,这通电话让两人清醒了不少。尤其是陈锋。

“这么说,那箱子是你家的?那么,是谁埋的呢?你祖上是财主?”李男问道。

在陈锋的记忆中,自己祖上都是农民出身,没有出过什么财主。他皱着眉头说:“我们家三代贫农,哪来什么财主啊?”

“那不对啊。”李男不解地说,“你家三代贫农,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

陈锋不言语了,陷入了苦思冥想中。

孙颖声音有些小:“这些银子会不会是些不义之财啊?”

忽然,陈锋眼睛一亮,说:“我听我父亲说过,我太爷爷是个盗墓的。这些银子会不会是??”

李男点了点头,说:“如果说你太爷爷是个盗墓的,那么那些银子就很有可能是他老人家留下来的。”

陈锋递给李男一支烟,点燃。自己也叼上一支,点燃后猛吸了两口,说:“关于我太爷爷,我听我父亲偶尔提起过几次。但是我知道得不多。”

忽然,李男想起了一件事,说:“今天在事发现场,一个铲车司机给我几本被火烧过的笔记,说是和那些银子一起在箱子里的。”

“笔记?”陈锋一怔,眉头微皱,“那些笔记在哪儿?”

“在局里。”李男说。

“李哥,明天把那几本笔记给我看看。”陈锋目光炯炯地说道。

“好。”李男点头道。

第二天,李男和陈锋很早就去了市公安局。大街两旁的早点摊刚刚开始叫卖,刚出锅油条的香味肆意钻进人们的鼻腔。李男约陈锋一起吃过早点后,来到了办公大楼。李男从紧锁的抽屉内拿出了那几本残破的笔记。

陈锋接过这几本笔记,认真地翻弄着。只见这几本笔记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有的地方字迹已经被熏黑。在其中一本笔记的封面上,陈锋看见了“陈万才”三个字。笔力遒劲,字体大气。

“陈万才?”陈锋喃喃说道。

李男眨巴一下眼睛,用疑惑的口吻说:“陈万才,不会就是你太爷爷的真名吧?”

陈锋从来没有听说过太爷爷的真实姓名,父亲也没有向自己讲过。陈锋思忖片刻,说:“太爷爷的很多事情,我还需要问问我的父亲。”

李男起身给陈锋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开水,喝了一口,说:“这几本笔记是拆迁工地上一个铲车司机交给我的。我觉得,咱们应该问一下那个铲车司机。当时他在事发现场,东西也是他挖出来的。我猜测,那个大箱子里不一定装的都是银子。”

陈锋点了点头,说:“我马上去拆迁工地。”

“我和你去!”李男也要跟着去。

陈锋一怔,说:“就怕麻烦你了。”

李男笑了一下,用手拍了一下陈锋的肩膀,说:“我对你们家的事儿感兴趣!”

轰鸣的机器声毁了一夜的宁静,数十个农民工带着困意来到了拆迁工地。昨天逃散的农民工都回到了工地,当然也都不承认自己拿了大箱子里的银子,跟没事人似的。陈锋和李男在一拆迁处,找到了那个铲车司机。

“你是挖出银子的铲车司机?”陈锋问道。

“是。”那铲车司机一怔,“你们是?”

李男从怀中掏出了警察证,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哦,警察同志啊。”铲车司机微笑着说,“有什么事儿尽管问。”

李男看了眼陈锋,示意陈锋问。陈锋会意,便向铲车司机问道:“那些银子是你从房子下挖出来的?”

铲车司机点头说:“是我。我一铲子下去,就把它挖出来了。”

“你都看见谁抢银子了?”陈锋问。

铲车司机顿了顿,思忖片刻,说:“当时我蹲在驾驶室内,谁也没看见。”

陈锋看了李男一眼,李男示意继续问。

“那箱子里除了银子以外,还有其他东西吗?”陈锋问。

铲车司机皱了皱眉毛,说:“除了半箱银子外,还有几本残破的笔记。”

陈锋刚要继续问,铲车司机突然又补充道:“还有一样东西!”

“是什么?”陈锋急忙问道。

“是一个铁盒子。”铲车司机说得字字清晰。

“铁盒子?”陈锋和李男不禁异口同声地问道。

“对,有一个铁盒子,是黑褐色的,上面好像还有很多花纹。”铲车司机确定地说。

李男问道:“你知道那个铁盒子被谁拿走了吗?”

铲车司机紧锁着眉头思忖着,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说:“没注意??”

陈锋觉察出铲车司机的神情有些异常,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师傅,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如果你知情不报,是犯包庇罪的。”

铲车司机顿时面色有些发白,神情变得慌张。他用手向不远处指了指,低声说道:“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你们可以过去问问。”

李男和陈锋循着铲车司机的手指方向瞄了一眼。

“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铲车司机恳求道,“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了。”

“我们知道。”陈锋点头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井泉。”铲车司机答道。

转眼到了中午。午饭过后,陈锋和李男身着便装,拦住了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人。那中年先是一怔,随即神情镇定地看着陈锋和李男。

“你是不是叫李井泉?”李男开口便问。

“你们是?”黑色外套男很镇定,但是眉宇间仍隐藏不住其紧张的神情。

李男从手中掏出了警察证。就在李男掏出证件的一刹那,李井泉迅速朝不远处的断壁跑去。李男和陈锋见状,急忙追捕。

没多久,李男将李井泉扑倒在地,将其双手反扣,死死地压住。

陈锋站在李井泉跟前,叉着腰,气喘吁吁地喝问:“你跑什么啊!”

李井泉抬起满是灰尘的脸,一脸狼狈相,一脸委屈:“我哪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我最近欠了些高利贷,我以为是黑社会催债的呢!”

“得了吧你!我都把证件掏出来了,你才跑的!”李男呵斥着,又把证件放在李井泉的眼前晃了晃。

陈锋和李男把李井泉带到一个偏僻处,将其用手铐反铐在了一块水泥中的钢筋圈上。

李井泉低着头,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又没犯法。”

陈锋问道:“那天在工地上抢银子,你是不是参与了?”

“没有啊,我真没有啊,警察同志。”李井泉的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

李男在李井泉面前踱着步子,说:“你可要想清楚,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切证据。你现在拒认,是不利于你减轻罪行的!”

李井泉一听李男这么说,心中顿时害怕起来,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我确实没参与抢银子。我只不过是捡到了一个铁盒子而已!我见没人要,就给捡走了。”

“那个盒子现在在哪儿?”陈锋问道。

“就在我家里。”李井泉说道。

“走,带我们去你家!”李男说。

李井泉忧虑地说:“两位警察同志,我只是捡了个破铁盒子,一块银子都没碰。我、我不会坐牢吧?”

陈锋此时的心思已经全部在那个铁盒子上了,哪里听得进去李井泉说的。他把李井泉从钢筋圈上解了下来,让其带路。

陈锋和李男从李井泉那里拿到了那个铁盒子,同时将李井泉放了。陈锋带着铁盒子回了家,李男由于接到队长的电话回了市局。陈锋到家后,发现父亲正和一群人打麻将,屋子里烟雾缭绕,麻将的碰撞声扰得人心烦意乱。众人见陈锋回来了,都放下手中的牌,知趣地散了。

陈锋直接将铁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说:“爸,我找到了咱们家的东西。”

陈怀远见到那个铁盒子,瞳孔突然放大,声音有些颤抖,愕然问道:“小锋,这个铁盒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个铁盒子是从咱家老房子下挖出来的,被人抢走后,我刚刚追缴回来的。”陈锋答道。

陈怀远如获至宝,用手捧起铁盒子,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仿佛这个铁盒子有着强大的魔力,紧紧地吸引住了陈怀远。片刻之后,陈怀远激动地说:“没错,没错,和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么说,这个盒子你以前见过?”陈锋从父亲的表情中,觉察出这个铁盒子的不一般。

陈怀远仍然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铁盒子,说:“当然见过。这个铁盒子,你太爷爷研究了它二十多年,做了好多笔记。可是,一场大火将他的笔记烧毁了。好像只剩下几本残缺不全的,后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个铁盒子我也就见过三次,你太爷爷除了我,从来不让别人看这个盒子,可见这个盒子的重要性。”

猛然,陈锋想起了那几本残破的笔记,他从外套的里兜中掏出了那几本笔记,放在了桌子上,说:“爸,是不是这几本笔记?”

陈怀远拿起笔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这几本笔记就是你太爷爷当年研究笔记中的一部分。当年我还小,厢房的一场大火,把你太爷爷的大部分笔记都烧掉了。这几本也是从老房子下面找到的?”

陈锋点头说:“嗯。现场的目击证人说,都是从一个大箱子里拿出来的。”

陈怀远若有所思道:“这个铁盒子,是当年你太爷爷同几个同伴从一个契丹古墓中盗出来的。你太爷爷之所以研究这盒子二十余年,就是想解开这盒子的秘密。可最终,你太爷爷至死都没有打开这个铁盒子。”

陈锋此时对盒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仔细观察着盒子,使劲想打开它,但无济于事。

陈怀远长叹了口气,说:“别费劲了,要是那么容易,你太爷爷早就打开了。”

陈锋坐了下来,表情平静:“爸,我知道你小时候我太爷爷最疼爱你。所以,你也对他老人家最为了解。我想听你讲一讲我太爷爷。”

经陈锋这么一说,陈怀远脑海中的画面似乎一下就倒退回到几十年前。仿佛此刻他就坐在树下的一个小马扎上,静静听爷爷大老陈讲故事。很快,脑海中的幻影消失,画面又切回到了眼前。陈怀远双手规整地平放在桌子上,表情认真地回忆道:“你太爷爷,人称大老陈,是一个盗墓高手。他盗过的古墓,那是不计其数。盗墓是一件非常危险的行当,古墓中危机四伏。咱们的祖籍是在北安县,后来才来到海伦县的。你知道你太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陈锋急忙问。

“当年一场大火把你太爷爷的笔记烧毁了大部分,之后你太爷爷整日郁郁寡欢,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离世了。”陈怀远叹道,“所以说,这些笔记就是你太爷爷的命啊!他老人家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解开这盒子的秘密。我本想要替他老人家完成这个遗愿的,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他留下的盒子。小锋,既然盒子已经找到了,我希望你能替爸爸为你太爷爷完成这个遗愿。”

“爸,你放心吧!我一定要把这个盒子打开!”见到如此认真的陈怀远,陈锋此时涌上来一股使命感和责任感。

“小锋,有这种勇气精神可嘉。”陈怀远觉得陈锋想打开这盒子很不现实,“不要感情用事。你爷爷花费了二十余年都没打开它,你比你太爷爷还能耐?”

陈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至少现在的科技水平比几十年前强很多。”

陈怀远用无比复杂的目光一直看着陈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太爷爷在天有灵,如果知道他的后人愿意替他完成心愿,他会非常高兴的。”

一周后,警方已经追缴回拆迁工地哄抢事件中的所有白银。因为涉案银子的归属问题,现任房主宋全义和陈怀远还打起了官司。后来,经过法院的调解,银子平分,这才了却此事。对于那些银子的归属,陈锋并不重视,他眼下光想着那个玄而又玄的铁盒子。

就因为要研究那个铁盒子,陈锋在市局临近的小区租了一套小面积的房子。屋子面积仅三十余平方米,除去简单的家具摆设,行动的空间几无。是夜,漆黑的天空笼罩着喧嚣的世界。屋内的吊灯熄着,一张大桌子上的大台灯发出柔和的光芒。陈锋伏在桌子前,左手拿着一本残破的笔记,右手夹着一支烟灰已经很长的香烟。桌子旁的垃圾桶内塞满了方便面桶,满地的烟蒂略显狼藉。

墙壁上挂钟的时针此时已经指向十一点。

猛然,陈锋面露喜色,手中的烟灰也随之飘落到地上。他将头压得更低,睁大眼睛看了看手中的一本笔记:“原来还有一块半截的石碑??”

据笔记所载,要想打开铁盒子,必然要找到那块半截的石碑,并且要译出石碑上的文字。陈锋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后背往椅子上一靠,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陈锋用了一整夜的时间,终于在早上七点多时看完了这几本残破的笔记。根据这几本笔记内容,陈锋满脑子疑问。当年张二小是怎么死的?张二小的死和无极冥洞中兵痞的死有怎样的联系?原野中的破庙缘何神秘消失?那块半截石碑究竟被谁偷走了,现在又落入何处?天亮了,陈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连串的问号都浮现在脑海中。带着疑问,陈锋累得睡着了。

当陈锋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十分了。陈锋猛地从床上坐起,赶紧洗漱。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来到了刑警队上班。

在办公室内,李男凑到陈锋跟前,低声问道:“陈锋,那个铁盒子你打算怎么办?”

陈锋努力睁了睁干涩的眼睛,说:“那个铁盒子是我太爷爷留下的,遗憾的是我太爷爷至死都没有打开那个铁盒子。我想完成他的心愿。”

“那个盒子打不开?”李男诧然问道,“难道是一件宝物?”

“那个盒子是我太爷爷几十年前从一个契丹古墓中盗出来的,算是个文物。”陈锋说。

“虽然你说那个铁盒子是你太爷爷当年从契丹古墓中盗出来的,属于你们家传的东西了。”李男话锋一转,“可是,既然是文物,就应该属于国家,要上交文物局的。不过呢,现在还没到上交期限,那个铁盒子可以由你暂时保管。陈锋,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当然不会有意见,文物属于国家,我还是清楚的。”陈锋拍了一下李男的肩膀,“李哥,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李男微笑着说:“不用了,都是兄弟。”

陈锋接着说道:“如果要打开盒子,必然要先找到那块半截石碑啊??”

“寻找那块石碑,不容易啊。天下之大,无异于大海捞针。”李男说。

陈锋掏出一支烟,惆怅地抽了起来。

突然,李男来了精神,说:“陈锋,我有个好主意。”

“快说。”陈锋把目光骤然移向李男。

“咱先不用找那块石碑。你不是就想打开那个铁盒子吗?我认识一个锁匠,开锁很厉害。”李男很认真地说道。

“我找过一些锁匠,但是都没打开。那些锁匠都说,这盒子上的锁不是一般的锁,无法破解锁芯。”陈锋说道。

李男胸有成竹地说:“我听人说有个老锁匠,今年八十多岁了。说他神通广大,没有他解不开的锁。他的师父是当年东北锁王,解锁一等一的高手。抗战时期土匪袭击日军的一个地下弹药库,弹药库有十八道门,门上都安装了日本制锁高手设置的暗锁。最终土匪没办法了,找到了东北锁王和当时还年轻的他,顺利解开了每一道门锁。你说说,这个老锁匠厉害不?”

经李男这么一说,陈锋的心活了,急问:“那个老锁匠现在在哪儿?”

“我听说好像常年在北极星市场摆地摊配钥匙。”李男眉头微皱,稍思片刻道。

陈锋突然起身,欲奔门外。

“你去找那老锁匠?”李男一下子就猜出了陈锋的去向。

陈锋侧首点了下头。

“一会儿去雷炎公园集训怎么办?”李男问。

“帮我向林队解释一下,就说我有点急事儿。”言罢,陈锋急匆匆地出了办公室。

陈锋身着警服,打车来到了北极星市场。海伦市有三个大市场,分别是北极星市场、东市场和北门果蔬批发市场。其中,北极星市场是海伦市最大的农贸市场,是市区老百姓的菜篮子。陈锋来到北极星市场,四处搜寻着,希望能发现那位老锁匠。半晌,竟无果。陈锋无奈之下,只好朝墙角处的一个修鞋摊走去。

墙角处修鞋的鞋匠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浓密的胡茬布满了两腮,正很认真地盯着一双高档女士皮鞋,手中的锥子用力地勾着线。值得注意的是,鞋匠的旁边放着一双拐杖。显而易见,这鞋匠是个双腿有残疾的人。鞋匠见陈锋站在了自己跟前,神情骤然有些紧张,说:“警察同志,你要修鞋?”

陈锋发现鞋匠神色有些紧张,笑着说道:“师傅,我不修鞋,我找人。”

“我就是个修鞋的,能认识多少人?认识的也不过是些来修鞋的。”鞋匠继续认真地修着手中的鞋,连头都没抬。

“那您见过一个在这里配钥匙的老人吗?”陈锋问道。

“你是说薛老头?”鞋匠缓缓地抬起头。

“是不是一个八十多岁的?”陈锋有些兴奋。

“可不嘛,八十多了,还出来配钥匙。这老爷子的眼神,我这年龄都比不了。”鞋匠用钦佩的口吻说道。

陈锋点了点头,望了望老锁匠摆摊的地方。

“我听说啊,这老锁匠以前好像还是哪个镇的文化站站长呢,了不得!”鞋匠继续说道,“一个月有一两千的退休金,非得在这儿修锁配钥匙,受这份洋罪!”

陈锋这次肯定鞋匠所说的薛老头,就是自己要找的老锁匠,便连忙问道:“师傅,那他人呢?你今天看见他了吗?”

鞋匠环视了一圈,说:“今天倒是没见。”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么?”陈锋问。

“在城北北环路112号,我在他家喝过一次酒。”鞋匠说。

陈锋感谢鞋匠之后,连忙打的来到了北环路112号。这是一老居民房,带个院子,隐约可见院墙里透出来的绿色,门虚掩着。陈锋推开大门,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院子中间,手中还摆弄着一把锁。这老者见陈锋推门而入,先是一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脸莫名,连忙问道:“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儿吗?”

陈锋走到老者跟前,看了一看老者手中的大锁,问:“老人家,您是不是在北极星市场配钥匙的薛老先生?”

不错,这位老者正是那位修鞋匠口中的薛老头。薛老爷子身材中等,体格健硕,一头花白的头发,最让人难忘的是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眸。除了满头的银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薛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锋,说:“对。”

陈锋心中一阵雀跃,无比认真地说:“老先生,我有一件事儿想求您。”

“求我?”薛老爷子有些惊讶,“我一个配钥匙的老头子,能帮上你什么忙?”

“这个忙您一定能帮上!”陈锋说,“我知道您是东北锁王的徒弟,是松花江北数一数二的解锁高手。”

薛老爷子皱了皱眉头,稍思片刻,说:“这么说,你是来解锁的?”

陈锋用力地点头:“对!”

“东西呢?”薛老爷子缓缓起身,问道。

陈锋恭敬地说:“老先生,东西在我家里呢。”

“老头子我年岁大了,走不动喽。”薛老爷子轻咳了一下,“小伙子,你既然是找我来解锁,却没有把东西带在身上。可想而知,你这东西不是一般的东西。”

“老先生,您猜对了。我这东西确实不是一般的东西。”陈锋说道。

“哦?说说。”老者的眼眸中骤然生了光芒。

“我祖上留下一个铁盒子,据说是出自契丹古墓。我找过很多锁匠,都没有办法打开它。最后经人介绍,得知您是这方面的高手,所以特地来找您帮忙。”陈锋非常诚恳地说。

“契丹古墓里出来的铁盒子?”薛老爷子饶有兴趣,“带我去看看吧。”

陈锋见薛老爷子应允,欢喜地带着薛老爷子,打的来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进屋,陈锋便把铁盒子拿到了薛老爷子跟前的桌子上。

薛老爷子从兜里掏出大黑边老花镜戴上,仔仔细细地观察起眼前这个铁盒子来。良久,薛老爷子皱了皱眉,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满是解锁用的工具,小巧玲珑。陈锋就坐在薛老爷子对面,无比认真地看着薛老爷子解锁。只见薛老爷子拿出一个像簪子一样的工具,开始谨慎地鼓弄着细小的锁眼。时间一秒秒过去,薛老爷子的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水。

大约半个小时后,薛老爷子的鼻尖也冒出汗来,双眼盯着铁盒子上的锁眼发愣。良久,他才用匪夷所思的口吻说道:“真是奇怪了,老头子我十几岁便跟着我师父学习解锁,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锁。”

陈锋一听薛老爷子的话,意思是没有希望了,不禁有些失落:“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薛老爷子摇了摇头,说:“老头子我一生解锁无数,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锁芯。”

“锁芯复杂?这是一只出自契丹古墓的盒子,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的制锁工艺呢?”陈锋一脸不解地说道。

薛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可小觑古人的智慧。锁大致分为挂锁、抽斗锁、弹子门锁和抽芯门锁等。无论什么锁,关键在锁芯。最常用的弹子门锁是上珠不能往下推,锁芯自然就不转动。想要转动锁芯,下锁和下珠必须是一条直线。奇怪的是,这盒子锁孔内下锁和下珠本身就在一条直线上,利用开锁器根本无能为力。这个锁的设计,有悖于制锁的原理啊。另外,和其他几种锁的特性也都不符合。我开了几十年的锁,这还真是头一遭。依我看,这把锁的制造技艺已经失传了。”

陈锋失落地说道:“这么说,这个盒子永远打不开了?”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薛老爷子叹了口气说。

“什么办法?”陈锋猛然来了精神,眼睛骤然睁大。

“找到盒子的钥匙。”老者看了眼陈锋,有些忍俊不禁。

对于陈锋来说,薛老爷子说的这句话简直就是一句废话。陈锋有些不悦,但是不能表露出来:“我要是能找到盒子的钥匙,就不四处求人开锁了。”

薛老爷子用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关键是那把钥匙无从找起。”

“要是能找到那块半截石碑就好了。”陈锋眼睛直直地盯着铁盒子。

“半截石碑?”薛老爷子惑然问道。

陈锋为薛老爷子解释了石碑和铁盒子的关联,还讲述了太爷爷笔记中记载的那段关于契丹小伙和汉族姑娘的爱情传说。

薛老爷子沉思良久,捋了捋胡须,眯缝着眼睛说:“这么听来那石碑也算是文物,肯定会被人收藏。老头子我虽然是个臭配钥匙的,但是几十年来还算认识一些古玩界的藏友,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希望这块石碑流失得不远,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薛老爷子原来是某镇文化站站长,退休后觉得没意思,就重操旧业在北极星市场干起锁匠来。在做文化站站长时,认识了不少搞收藏的人。

“那敢情好,多谢老先生。”陈锋一听,感激万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薛老爷子离开了陈锋的住所。离别前,陈锋给薛老爷子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连几天,陈锋都在考虑那块石碑的去向。同时,大老陈留下的残缺笔记中提到的各类离奇的事情,也满满当当填充着陈锋的大脑。当然,首要任务是找到那半截的石碑。陈锋频繁缺岗,招来了队长的不满,幸好有李男为其说情解围。为了铁盒子的事,陈锋着实郁闷了数日。就在一周后的某日下午,一个电话的响起,才使陈锋阴暗的天空骤然开晴。

“你是陈锋吗?”手机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个电话是北极星市场配钥匙的薛老爷子打来的,陈锋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忙说:“我是,您是薛老先生吧?”

“嗯。”薛老爷子缓缓说道,“我从绥化的一个老朋友那儿找到了一点关于那块契丹石碑的线索,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你有时间就过来一趟,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块。”

“好好。”陈锋兴奋得像个孩子,恨不得马上飞过去。

陈锋立即挂断电话,飞奔而出,打的来到了薛老爷子家门口。但见大门紧闭,陈锋一拍脑袋,有些懊恼自己太过激动,转即又去了北极星市场。果然,陈锋在北极星市场一眼便见到了薛老爷子。

陈锋见到薛老爷子的第一句话就是:“薛老先生,石碑有消息了?”

薛老爷子倒是很淡定,用手招呼道:“坐下,慢慢说。”

陈锋在薛老爷子身边寻了个马扎坐下,双眼充满期待地望着薛老爷子。

薛老爷子说:“那天从你家出来后,我就联系了一些认识的藏友,没想到今天上午就来消息了。绥化的一个藏友说他手中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块,有时间你去绥化看看吧。”

“真的?”陈锋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他同意把那块石碑给我?”

薛老爷子顿了顿,眯缝着眼睛说:“你要知道,这些搞收藏的,都是视宝贝如命的。所以,给你的可能性不太大。”

“拿不到石碑我该如何找那把钥匙?”陈锋有些失落。

薛老爷子稍思片刻,说:“这倒不难。你需要的仅仅是石碑上的文字,你把上面的文字拓下来不就行了。”

陈锋顿时面色稍缓,觉得薛老爷子这个主意不错,点头道:“嗯,只能这样了。”

说罢,陈锋向薛老爷子要了那位藏友的地址,当即坐客车去了绥化。一个半小时后,客车到了绥化市长途客运站,陈锋按照薛老爷子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位藏友的家。

陈锋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多岁模样的老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胡须刮得很干净,更显眼的是他嘴中那两颗发光的金牙。老人打量了一下陈锋,问:“请问你是?”

陈锋微笑着说:“您是张老先生吧?我是海伦市薛老爷子介绍来的,来看看一块半截的石碑。”

老人先是一怔,而后恍然,笑呵呵地说:“哦,我知道了。快快屋里坐。”

陈锋随着老人进了客厅,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得知这位老人叫张柏明,老人让陈锋称其明叔。两人客套了一番后,进入了正题。

“你刚才说的那位薛老爷子,我们其实并没有见过面,我只是听我的一位藏友说他是一个民间的开锁高手。昨天那个藏友打电话给我,问我手上有没有一块只剩半截的石碑。我说有,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块儿。这块石碑还是我去年从乡下低价购来的,上面刻了一些契丹文字,我还没来得及找专家去辨认。”明叔缓缓说道。

“明叔,您可以把那块石碑拿给我看看吗?”陈锋很诚恳地说。

“行。”明叔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便走进了另一间屋子。两分钟后,只见明叔手中拿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说:“就是这块石碑。”

明叔手中的锦盒似乎有什么魔力,瞬间将陈锋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打开它看看吧,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块石碑。”明叔把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示意陈锋将锦盒打开。

陈锋无比小心地打开锦盒,一块只剩半截的青色石碑出现在了眼前。

陈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年代久远的古物,脑海中瞬间幻想出当年太爷爷进入契丹古墓盗取此物的惊险画面。良久,陈锋情不自禁地想要抚摸它。

“别动!”陈锋刚要用手碰触那块石碑,却被明叔喊住了。

陈锋回头看着明叔,满是不解。

明叔拿出一副橡胶手套递给陈锋,说道:“带上它!人的手上有汗液,会对文物造成轻度腐蚀。”

陈锋接过橡胶手套戴上,轻轻地摸了摸石碑,像抚摸一个久违的朋友。石碑的边角有一块缺失,他确信这块石碑正是太爷爷当年丢失的那块。根据大老陈的笔记记载,石碑的一角当年被铁锨铲掉了。这块石碑既然是太爷爷的遗物,作为后人理应收回。陈锋突然想到明叔刚才说这石碑是他低价从乡下收购的,估计买回来也不需要太多的钱。

明叔见陈锋对眼前的石碑流露出如此神情,猜测它正是陈锋所要找的那块,便问道:“陈先生,莫非这真是你要找的那块?”

陈锋点了点头,说:“明叔,你这石碑是多少钱买来的?”

“怎么,你要买?”明叔猜出了陈锋的想法。

“嗯。”陈锋说,“您说个价钱吧。看在我是这石碑发现者后人的面子上,给个合理的价钱。”

明叔沉默了片刻,眉头皱了皱,缓缓地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陈锋怔了一下,猜测道:“五百?”

明叔微笑着,摇了摇头。

“五千?”陈锋的眼睛睁得有些大了。

明叔继续保持着他那神秘的笑容,说:“现在收藏界中契丹古物的价格水涨船高,我给你的价格绝对合理。但是我刚才提出的这个数,不是五百,也不是五千。”

“五万?”陈锋表情有些愕然了。

明叔点了点头,说:“这是最低价,收藏界再也找不到这么低的价格了。要是我转手卖给别人,后面还会加三个零。”

陈锋没想到一块石碑会值这么多钱,明叔开的价格自己肯定接受不了。看来,想收回太爷爷遗物的想法要暂时搁浅了。既然拿不走石碑本身,那就只能拍下这半截石碑的照片了。陈锋有些失望地说:“明叔,您开的价格我承受不起。但是,我有个请求,还望您能答应我。”

明叔点燃了一支烟,随后又递给陈锋一支。明叔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你说说看。”

“请您允许我为这块石碑拍一张照片。”

“可以。”明叔吐出一口烟,答应得很爽快。

陈锋感激地说:“那多谢明叔。”

“但是??”明叔话锋骤转。

陈锋愣了一下,说:“怎么?”

“小伙子,人还是要现实些。你要是想拍下石碑的照片,那也不能白白拍下来吧?”明叔面无表情地笑了一下,两颗金牙更加明显了。

陈锋没想到这个明叔是个爱财如命的人,但石碑上的文字对于自己至关重要,为了顺利找到打开铁盒子的钥匙,只得忍一忍。陈锋暗暗叹了口气,说:“明叔,您的意思我明白。多少钱,您说。”

明叔微笑着说:“五百吧。我想,上面的文字对你来说,远不止这个价钱。”

“您数一数。”陈锋没有犹豫,从裤兜中掏出钱包,抽出了五百元钱,一张一张地摆放在了桌子上。

明叔一脸笑容地将五百块钱敛在了手里,验了验每张钱币的真伪。

陈锋环视了一周屋子,问道:“明叔,您有相机么?”

明叔将钱塞进了兜里,说道:“倒是有一只相机,但是坏了很长时间了,一直也没修。”

“那只能用手机拍了。”陈锋轻叹了口气,然后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模式。“咔嚓咔嚓”几声快门声,那半截石碑被拍进了手机中。

“现在这手机真好啊,还能做相机用。”明叔一笑,眼角的皱纹骤然堆了起来。

“一会儿出去我把手机拍的照片洗出来。”陈锋看了看手机中石碑的照片。虽然手机拍照的像素不及数码相机,但是还算清晰。

“小区门口右转就有一家照相馆。”

陈锋将手机揣入兜里,对明叔说道:“明叔,谢谢您啦。”

明叔摆了摆手,笑道:“小伙子,不用客气。我不知道你要这石碑上的文字有什么用,但是用处肯定不一般。还希望小伙子哪天发了横财,别忘了今天便是。”

陈锋没有回应,只跟着礼节性地笑了几声。陈锋现在心中最关心的就是:这石碑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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