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共工撞倒不周山后,太阳坠入阿修罗道,天地陷入黑暗。万物赖以生存的光明之源,只剩下长白山巅日夜喷涌的冲天地火。
谁拥有长白山地火,谁就是天下共主,发号施令,主宰天下万灵。
百余年前,昆仑帝国与太虚帝国共同管理地火,虽没有阳光普照大地,却也因管理得当,天下大众相安无事。
后来,昆仑帝国的能当上了国君,他野心膨胀,想独自拥有地火,于是向太虚帝国挑起了战争。
此时,长白山脚下空旷的平原上,黑压压的两支大军鸦雀无声地对峙着。士兵们刀枪并举,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这一场战,已是两帝国之间的第九次战争,也是一场决定胜负之战,能与太虚帝国国君熊都倾尽了全国的力量。
能紧握赤宵剑,这是一把由他师父南山仙人赠送的神剑,上面布满了魔法。神剑忽然发出一声龙吟示警,能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太虚帝国的大阵中扑面而来。
能睁大布满血丝的眼,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在以前,他比熊的力量要高出许多,为什么仅仅休息一天的时间,熊的力量就大增了呢?
“难道,师父说的传说中的那件神器真的现身人间了?不。那绝不可能。”能喃喃自语道。
火光中,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他看到能的进攻力量一点点被逼后退。昨天在休息的时候,他无意中在军营后山的一块巨石下发现一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剑身上清晰地镌刻着两个篆字“湛泸”。
他握剑在手时,一道凌厉的光芒从剑身上发出,直击巨石,巨石訇然化为齑末。
现在,熊看到能军阵中的气势在减弱,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于是大手一挥,熊军呐喊着如潮水般冲向能军。
能军抵抗不住对方巨大的杀气,节节后退,能又惊又怒,挥掌击毙几名正欲后逃的士兵。正当他在重新布阵抵抗时,一道白光飞来,突破赤宵护气,正中他的面门。能大叫一声,翻身倒地。
与此同时,空中突降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击中了他……
在昆仑帝国皇宫的后花园一座人造山的亭阁里,凭栏处,帝国王后遥望着繁星点点的深邃太空。忽然,一颗光芒四射的流星拽着长长的尾划破寂静的夜空,落向远处黑黢黢的群山之间。
王后心里一阵绞痛,泪水顿时如断线的珍珠。
“母后,是孩儿不孝惹得您伤心吗?”二王子凤扶住欲倒的母亲,关切地问。
母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凤出生的那一天,长白山地火的火焰徒然冲天腾起,将整个黑暗的大地照亮。一只脑袋似人面、三只脚名叫瞿如的大鸟在众人的注目下,“咭咭咭”鸣叫着,一路飞到宫殿里,在王后的肚子上写下“凤”字,最后落到她的怀中。于是,凤出生了。
也许是因为罕见的大鸟给了凤力量,自出生起,他就天赋异禀,坚毅刚强,魔力超群,夜晚视物如白昼。在王后的悉心教导下,他还是一位心性敦厚的王子,一点儿也不恃才傲物。
在他孩童时代,一次,王后带着他与哥哥登上皇宫后的那座人造山,指着遥远的长白山喷涌的地火说:“孩儿,你知道吗?火与火带来的光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是的,那的确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如果我拥有它,我将它献给天下所有的黎民百姓。”凤拍着小手欢愉地说。
“不!拥有地火,就拥有天下一切,岂能随意拱手让人?”凤的大哥泰阿阴鸷的目光遥望星空,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
每当大哥说这句话时,凤总能从他的眼里看看熊熊燃烧的火焰。
哥哥很少有时间与他在一起,整日跟在父王身边操练军队、上战场厮杀。
凤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很是寂寞与无聊,于是,有一次他使用魔法偷偷溜了出去,来到地火喷涌的长白山下。
在那里,他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一棵干枯的巨树枝丫上,痴痴地望着火山口不断绽开的绚丽火花。她俊俏的脸蛋被火映得通红,一头如瀑的秀发在火光中闪着金光。
“喂,你好,我叫凤。”凤抬起头向树上的小女孩打了个招呼。
“是一位小哥哥呀,我叫凰,特别喜欢这地火与它带来的光明。”小女孩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着山上喷涌出的地火。
一团巨大的红色火球腾出火山口,升到半空中,“啪”的一声炸开,火星四面溅射,恰如一朵美丽的千年梧桐花。
他们知道,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在黑暗的世界里,在以地火为光源的芸芸众生,就是以地火喷溅火花的大小来纪年的。
从此,凤每天都要飞出来与凰坐在枯树的枝桠上观看火花。渐渐地,他们已离不开火花,把自己的生命与火花融为一体。
从凰的口中,凤得知她是太虚帝国国君熊的女儿,两人恰是一天出生,只不过凤比她早出生一个时辰。
在凤出生的那天,从昆仑上顶飞来一只鸡首、燕颔、鹰爪、尖喙、鱼尾、身发异香五彩斑斓叫凰的大鸟,“咕咕”叫着,纵身跃入她母亲的体内。凰出生后,也天赋异禀,贤惠善良,坚毅刚强,魔力超群。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正在为争夺这光明之源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争。
凤每次离开时,凰总要拉着他的手说:“哥哥,我们永远不离开好吗?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凤点点头,在他的心目中,凰就是他的亲妹妹。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渐渐地知道,他们的父辈是死对头,他们一生下来注定就是仇敌,是不可能永远地在一起了。但是,他们谁也不肯说破这种尴尬的关系。
两国的战争越来越激烈,种下的仇恨越来越深,只要一见对方的人,就痛下杀手。于是,两国不约而同地规定,没有批准,所有的人一律不得私自外出,一经发现,杀无赦。
还有一天,就是规定生效的日期,也是两人十六岁的生日,一对亲如手足的少年就要生死离别。
“哥,你知道吗?火与光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凰仰着头看着凤,眼中泪光点点。
凤背过头,他不想看到凰流泪可怜楚楚的样子。其实,他的眼睛早就湿润了。
这时,他们突然听见有人在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两人回过头去,原来是一队搜查光源的太虚帝国军队。他们发现凤穿着昆仑帝国的服装,所有的仇恨立刻爆发了出来,纷纷挺枪搭弓呐喊着围了上来。
枪如林,箭如雨,朝凤的身上扑来。如果他再不施展魔力,就要丧生枪林箭雨下。
凤扬起掌正要施展魔力,忽然看到凰泪光闪闪的眼,一个声音对他说:“这是她那边的人啊,你杀了他们,你就要永远失去这个妹妹了。”
在他犹豫当中,“嗤嗤”,身上已连中三箭!几十杆枪离他也只有几寸之遥了,凤已能感受到枪尖传递过来的杀气。
他闭上眼,默默地说“好妹妹,对不起了。我不能死,我要永远与你在一起看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轰”的一声,忽起一阵狂风。狂风中惨叫连连,这支军队在凤的魔力下,顷刻灰飞烟灭。
“凰,你是我的妹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假如我们在战场相见,你愿与我为敌吗?”凤的声音从空中隐隐地传来。
“哥哥,不愿与你为敌!我愿意追随你成为火与光明中的一员!”凰双手掩面,撕心裂肺地喊道……
战场上,泰阿紧紧地抱着父王。
能嘴角噙着血对泰阿说:“儿啊,为父在世的时间已不长矣,刚才我观察了熊所持的宝剑名为‘湛泸’。师父告诉我,那把剑就像上苍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眼睛,注视着天下众人的举手投足,斩邪恶,扶正义。如果它与赤宵相合为一,再配以你母后掌管的太雷印,便可阻灭长白山之地火,唤回坠入阿修罗道的太阳,使阳光普照大地。
“儿啊,你父在世时枉为一国之君,为一时名利所驱使,发动战争,犯下不可恕的罪行。你要与熊相配合,唤回太阳,造福黎民大众,切不可步为父的后尘。”能说罢气绝身亡,化为尘土,飘散在虚无中。
统帅身亡,昆仑帝国军心大乱,兵败如山倒。
泰阿铁青着脸,拾起赤宵宝剑,举剑大喝道:“后退者,杀无赦,满门抄斩,诛九族;前进者,赏金三千,官升三级。”
他挥剑连斩数十人,然而大局已定,他哪能控制得了?
本来可以一举击垮昆仑帝国军队的太虚帝国军队却忽然停止了追杀,并慢慢地往回撤。
泰阿登石远眺,发现一众人抬着躯干魁梧的熊匆匆离去。
皇宫里,泰阿跪在王后的脚下将战场上发生的事对她说了。
“孩儿,那你是什么想法呢?”王后强压心中的悲痛。一夜间,她满头乌发全变成了银丝。
“孩儿想遵从父王的遗命,”他偷瞟了一眼王后,“可是,父王说,需要您掌管的太雷印,与熊配合,方能唤回太阳。”
王后犹豫了,从小到大,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的野心与他的年龄一同增长,根深蒂固的野心岂能就凭一句遗言所融化?
泰阿见王后迟迟不回答,“唰”的一声抽出赤宵,在自己胳膊上一划,鲜血顿时喷涌:“母后大人,现在你该相信孩儿了吧?”
“赤宵、湛泸本是灵物,湛泸为雄,赤宵为雌。上古人神大战后,湛泸就下落不明。只要两者中任何一种不现人间,人世就会大乱。你师祖将赤宵赠给你父王,本意是叫他寻找湛泸,造福人间,不想他利欲熏心,发动战争,涂炭生灵。如今湛泸现身,天下和平在望。
“孩儿,你可知道,要完成你父王的遗愿,则需将赤宵转为雄,再手持双剑插入地火中心,那样,自己就会灰飞烟灭,你愿意吗?”王后闭上眼说。
“我愿意!”泰阿加大了声音。
“我的好孩儿,太雷印给你。”王后惨然一笑,背过身去,等她再转回身时,双手捧着一颗滚烫的心。“哈哈!现在我就是天下无敌,我要灭掉太虚,我要控制地火,我要成为天下万灵的主宰!”泰阿见王后的身体渐渐僵直,狂笑不止。
母子俩的对话,却被躲在门外的凤听得清清楚楚。
是夜,激动过度的泰阿酩酊大醉躺在床上。他在睡梦中露出微笑,明日,他将重整军队,一举打败熊。
一个黑影轻轻地溜进房里,用魔力定住泰阿,在枕下抽出赤宵剑与太雷印,朝太虚帝国飞去。
在太虚帝国的宫殿里,凤看见凰正给躺在病床的父王喂药。一段时间不见,她变得憔悴了。
“凰,你曾说过,你愿意与我成为火与光明中的一员,你还记得吗?”凤收了魔力,现身拉着她的手说。
“是的,我还记得。可是,你却是打伤我父亲的仇人的儿子,我不愿意见到你,你走吧!”凰哭喊着。
“凰,你听我说,我们能唤回太阳。如果你不想与我成为火与光明中的一员,请你将湛泸宝剑借给我用一用。”
“别来骗我了!”凰大叫。
“不!我愿用我的生命去唤回光明!”凤拿出赤宵与自己母后的心化成的太雷印,将王后的话一一告诉了凰。
“是真的吗?”凰的声音软了下来。
“自从上次我受了箭伤之后,本应好好地养伤,不宜再施展魔力。如果施展魔力,伤口就会迸裂血流不止直至死亡,可是,我为了天下万灵得到光明,我还是施展了。”凤撕开衣服,胸口上深深的箭伤赫然在目,开始在向外喷涌鲜血。
“哥哥!”凰扑过去,用纤手抚摸着他的伤口。
然后,一对少男少女勇敢地飞往长白山火山口,冲天的火光,通红的熔岩炙烤着他们。“妹妹,你怕吗?”在双剑合二为一的时候,凤问。
“不怕!我们身上早就流淌着浴火而重生的血液,更何况我们为天下万灵唤回了光明。”凰紧紧地拉住凤的手。
两个少年微笑着,冲入火光中,直插地心。
冲天的大火慢慢地萎缩,通红的熔岩渐渐变冷,在火山行将熄灭的时候,一轮通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不久后一对大鸟从火山口飞出,在天空盘旋。它们回望自己的故土,那里有它们留恋的故事与人,泪水在往下滴,落在火山坑里,化为一泓青池。
看了家乡最后一眼之后,它们向着太阳飞去,身形越来越淡,最后与阳光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