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女性青春配方,按同样的原理配制,只是药物的比例稍有差异,病患服用后可促进代谢率,有助于肌肉组织的修复,以及增加性激素的分泌。三是睡眠配方,除使用上述两种药物的原料外,还增加了褪黑激素及缬划根成分,可有助于提供深层放松的第三及第四阶段睡眠。”安娜惊叹道:“多么了不起呀!就您一个人,在这所小房子里竟研制出了这么多的好药。我如果是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院士,一定推荐您获得本年度的诺贝尔医学奖或化学奖。”马克·杰菲听了非常享受,笑着摇了摇头说:“可惜你不是。”安娜说:“亲爱的,新药是一个一个研制成功的。您怎么没在家里透露点风声呢?”马克·杰菲说:“我看你最近对园艺很感兴趣。再说,我还在做着临床试验。”安娜翻阅记录本,说:“我想,现在该是博士您向董事会提交研究成果的时候了。”马克·杰菲说:“我找你来,正是商量此事。”安娜说:“亲爱的,我看我们应该先把这件事告诉杜先生,让他出出主意。”博士想了下说:“这很对,应该这么办。”
马克·杰菲夫妇手挽手走出药物研究所,沿马斯南路来到信谊药房。安娜每次都要驻足观赏一会店招和玻璃橱窗,然后才走进店堂。杜士康正好做完一笔生意,微笑着招呼:“马克·杰菲博士,安娜女士,两位下午好!”安娜到经理室坐下,说:“杜先生,您若有空,博士有话要说。”“只要博士吩咐,我总是有空的。”杜士康也到经理室坐下。马克·杰菲把他的研究成果说了一遍。杜士康听了也流露出安娜般的惊讶,说:“药物研究所由博士领衔,带着几个助手一下研制出这么多成果,真是不可思议。”安娜问道:“杜先生,依您的见解,现在可以向董事会报告了吗?”“不仅可以,我还准备马上组织生产投放市场了呢。”杜士康又满脸自豪地说,“马克·杰菲博士的研究成果为我们信谊药房的人争了光呢。”
大家畅怀大笑。笑罢,杜士康拿起话筒拨打洋行的电话号码,向鲍国安讲述所获得的研究成果。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了鲍国安惊喜的祝贺。鲍国安说他马上向各位董事通报,让大家等候他的消息。没过多久,鲍国安回电说,各位董事知道博士先生取得了这么多的成果都非常激动,决定今晚在汇中饭店(今和平饭店南楼)五楼雅座召开临时董事会,信谊药厂股份公司的全体股东悉数出席,并邀请到卫生局药检处的专员吴伟业博士列席。马克·杰菲夫妇听了高兴非凡,看时间已不早,马上回家去更换衣服。杜士康则准备笔墨纸砚作记录用,然后从衣橱里找出薄料西服,看有点皱,便送到隔壁的时装店熨烫。杜士康穿上西服等着,等得有些心焦,才看见马克·杰菲夫妇优雅地走来。他一看安娜做了发型,原来去美容厅烫了头发,所以费了那么多时间。三人叫了辆强生出租车,杜士康坐前排,吩咐司机去外滩的汇中饭店。
经过董事会筹备会和开业庆典等活动,马克·杰菲夫妇和董事们已经熟悉。江福生说:“诸位,国安老弟打电话说博士先生一口气研究成功三味新药,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我是外行。潘总办虽然兼着新药业公会的会长,但我看和国良老弟一样也是外行。在座的吴博士、曹先生、国安、士康兄和博士夫妇是内行。哈哈,我看还是内行多嘛。为了能让我们外行听明白,博士先生请尽量用浅显的话讲一下你发明的新药。”马克·杰菲博士注视了一圈在场的董事,不慌不忙地用他已掌握的中国话讲解了一下他研制的三味新药。江福生听罢脸露微笑,说:“和那个维他赐保命一样,市场前景倒是蛮乐观的。”潘悦之说:“健骨配方、回春配方和助眠配方加上拉丁文都是专业名词,不好记,还要请各位动点脑筋,给三味新药起个上口的好记的中国名字。”股东们喝着咖啡,当场就议定健骨配方定名为好力生,回春配方定名为新惜花散,助眠配方定名为利眠宁。江福生侧首问道:“博士先生,你觉得这样命名三味新药合适吗?”马克·杰菲博士耸耸肩说:“我对中国文化不太了解。
你们说好就好,只要能增加新药的销售额,起个漂亮的中国名字也是应该的。”杜士康说:“各位董事既然定了药名,明天我就将新药样品和临床试验记录送到药检处验查备案,等办好了批文就去报馆刊登广告,同时组织生产,以备随时上市销售。”鲍国良问:“这新药的原料是自己提炼呢还是从国外进口?”马克·杰菲说:“德国已提炼出纯度很高的原料,我考虑从德国进口。”江福生说:“博士先生管技术和原料供应,这事就由你负责。设备方面呢?”杜士康说:“生产新药需要用多冲头轧片机、旋转式颗粒机、中型搅拌机、水汀烘箱等设备,等董事会作出了决定我就开始采办。上海有的在上海买,上海没的就从国外进口。”江福生说:“杜先生有了准备,这我就放心了。进出口的事我们怡和洋行可以帮点忙。”潘悦之说:“江老板发了话,怡和洋行办这点事还不是小菜一碟。”吴伟业说:“我想提个建议。”江福生说:“请你列席董事会,就想听听你作为专家和官员的意见。”吴伟业说:“这三味新药推向市场后,信谊药厂股份公司自己研发的产品就比别的药厂多了。
从专业的角度考虑,这三味新药还没有如国外研究成功的青霉素等抗生素技术含量高,新药投放市场后难免会引起别的厂家仿制,这就要设法保护专利。我建议派专人去一次美国,将新药送美国药检局检测,以获得权威认证。如此一来,这些新药的发明权非信谊莫属,做广告时也可增色不少。”鲍国安说:“伟业兄这建议太对了。日后有谁仿冒了,我们将其告上法庭,再祭出美国药检局出具的权威认证这柄尚方宝剑,他就非输官司不可。”吴伟业说:“不知各位中谁可以去美国,决定了,我可以写封引荐信。”大家听了相互打量,谁都有自己负责的一摊子事,唯独安娜没有。董事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安娜,又从安娜身上移至江福生。江福生哈哈一笑说:“安娜女士,各位的意思是请你去一次美国。我知道你身体不太好,这样长途的海上旅行吃得消吗?”安娜说:“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我觉得去一次美国没有问题。再说,我顺道还可以探视在美国留学的女儿劳拉呢。”吴伟业说:“安娜女士去美国比较合适。欧洲人的相貌容易获得美国人的认同。”江福生说:“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去订船票,这几天安娜女士也可以作些准备。”安娜说:“谢谢各位的信任。我一定尽力办好此事。”在座的董事们都鼓起掌来。
鲍国安和马克·杰菲一同到码头送安娜前往美国。说是到码头送行,其实中间还有许多曲折。徐阿贵驾车先到外滩的怡和洋行专用码头,将安娜的行李搬上快艇,大家乘快艇开往黄浦江上游,到大来码头(今白莲泾码头)靠上美国总统轮船公司的货轮哈里逊号舷梯。鲍国安和马克·杰菲将安娜的行李从摇摇晃晃的舷梯搬上甲板,由值班大副领着来到船桥上不多的几间客舱。鲍国安与安娜握手,叮嘱说:“一路保重。美国药检局的报告一出来,请你马上往上海发电报。”安娜说:“鲍先生,我知道了,请放心。”马克·杰菲与安娜拥抱后,大副示意可以离开了。
鲍国安一行刚回到快艇,舷梯被折叠压缩成一小段船舷边的悬挂物。汽笛呜鸣,起锚的铁链哗哗作响,船尾的螺旋桨搅起了一片水花,哈里逊号远洋轮启航了。快艇返回外滩的怡和洋行码头时,哈里逊号还未从黄浦江的拐弯处出现。鲍国安因要赶去参加柳玉卿摄影展的开幕式,催马克·杰菲上车,让徐阿贵送他们回环龙路的家。马克·杰菲不为所动,说:“鲍先生,你有事先走吧。我要看着哈里逊号驶过这里。我还要和安娜挥手道别。”
鲍国安点点头表示理解,乘上车让徐阿贵去新亚大酒店。当奥斯汀沿外滩往北开至苏州河拐弯处,鲍国安回头观望,还看见马克·杰菲小小的人影在朝越来越大的哈里逊号轮船挥手。他想战争、革命和苦难都没能使这对夫妇分手,倒是事业的成功让他们作短暂的分离。他默默祈祷安娜能为信谊药房带来好运,也期望她能早日返回上海。
车到北四川路天潼路路口,鲍国安从车窗里就看见花篮从马路的上街沿摆到了新亚大酒店的门庭边。他刚下车,吴伟业奔进来说:“鲍先生,出事了。”鲍国安赶紧回身,问道:“出什么事了?什么地方出事了?请慢慢地说。”吴伟业喘着气说:“振兴药房的刘老板打来电话,说有人朝药房里扔了炸弹。”鲍国安着急地问:“曹家杰没事吧?”吴伟业说:“现场惨不忍睹。曹家杰恰巧在店里,和两个店员一起被炸死了。”鲍国安说:“那我们快去。”柳玉洁说:“我也去。”鲍国安说:“你怀着孕,那种场面不能看。玉卿,你胶卷还有吗?”柳玉卿说:“还有16张底片。”鲍国安说:“那足够了。你已是报社的摄影记者,这次看你的了。”鲍国安和柳玉卿奔出新亚大酒店门庭,钻进别克轿车,吴伟业便驾车急驶。车到福熙路成都路路口,三人下车。
柳玉卿拨开围观的人群往里挤,闯过巡捕房设立的警戒线时举着记者证大声说:“申报记者,请让开让开。”人群让开一条缝,三人挤进药房,柳玉卿开始咔嚓咔嚓拍起照来。现场一片狼藉,还散发着呛鼻的火药味。碎玻璃和药瓶药片散落一地,药品柜东倒西歪,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曹家杰和两个店员还躺在废墟中。有两个法医模样的巡捕在丈量并作着记录。周围还站着多名记者,都托着拍纸簿在写作。也有其他报社的摄影师在拍照。振兴药房的刘老板颤抖着说:“鲍先生,日本浪人扔炸弹时我恰巧不在,不然我这条老命也要搭进去了。”鲍国安问:“你怎么知道是日本浪人扔的炸弹?”刘老板说:“曹经理不经销日本药不算,还在报上撰文抵制日本药品。”吴伟业说:“抵制日货触痛了日本人的神经,他们才下了如此毒手。”刘老板说:“鲍先生,你是曹家杰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