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断竹马儿童,空见说、三千乐指。等多时、春不归来,到春时欲睡。又说向灯前拥髻,暗滴鲛珠⑥坠。便当日亲见《霓裳》,天上人间梦里。
【注释】
①穿市:在街道上穿行。
②彩鸾:指出游的美人。
③金吾:执金吾,古代在京城执行治安任务的军人。
④“甚辇路”二句:为什么街上的喧闹静止下来了呢?原来是听到了女子美妙的歌声。念奴,本是唐天宝中名娼,此借用。
⑤月浸葡萄十里:月光泻在十里西湖上,现出葡萄般的深绿色。
⑥鲛珠:指眼泪。
这是刘辰翁晚年之作,作于宋亡之后。作者用沉痛的语言、富有历史沧桑感的笔触,抒写了复国无望的悲哀。全词三叠,分别描绘了三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展示了宋朝由盛转衰的全景,表达了作者无限的遗憾之情。
永遇乐
璧月初晴,黛云远淡,春事谁主?禁苑娇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许!香尘暗陌,华灯明昼,长是懒携手去。谁知道,断烟禁夜,满城似愁风雨!
宣和旧日,临安南渡,芳景犹自如故。缃帙①流离,风鬓三五,能赋词最苦。江南无路,鄜州今夜,此苦又谁知否?空相对,残②无寐,满村社鼓。
【注释】
①缃帙(xiāng zhì):浅黄色书套。亦泛指书籍、书卷。
②(gāng):油灯。
这首词表达亡国之恨。全词每小段都是先景后情,情景交织,疏密相间。两片末尾,均是大力铺写当时情景,是景中有情,情中有景。上片以此来勾起下片,下片末尾以景抒情,给人以无限回味。
摸鱼儿 酒边留同年徐云屋
怎知他、春归何处?相逢且尽尊酒。少年袅袅①天涯恨,长结西湖烟柳。休回首,但细雨断桥②,憔悴人归后。东风似旧。问前度桃花,刘郎③能记,花复认郎否?
君且住,草草留君翦韭④。前宵更恁时候。深杯欲共歌声滑⑤,翻湿春衫半袖。空眉皱,看白发尊前,已似人人有。临分把手。叹一笑论文,清狂顾曲,此会几时又?
【注释】
①袅袅:缠绕不断的样子。
②断桥:西湖桥名,在白堤北端。
③刘郎:词人自指。
④翦韭:杜甫诗:“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表达旧友重逢时纯朴深厚的真情。草草:简单。
⑤歌声滑:指歌声婉转流畅。
这是一首即事抒情之作。词的主旨是写别情,但并不仅仅停留在抒写友情之深,而是融注着作者深沉的人生感慨,词人飘泊异乡,功业无成、年华易逝,心中感伤,凡此种种怎能不让人慨叹哀愁?
周密
周密(1232-1298),字公谨,号草窗,又号霄斋、苹洲、萧斋,祖籍济南,后流寓吴兴(今浙江湖州市),生平以漫游吟咏为乐。宋理宗淳佑中做过义乌(今浙江县名)令。宋亡,隐居不仕,自号四水潜夫。他的着作很丰富,以辑录旧闻为主,有《齐东野语》、《武林旧事》、《癸辛杂识》等多种,词集有《草窗词》。
闻鹊喜 吴山观涛①
天水碧,染就②一江秋色。鳌戴雪山龙起蛰,快风③吹海立。
数点烟鬟青滴,一杼霞绡红湿。白鸟明边④帆影直,隔江闻夜笛。
【注释】
①观涛:观潮。
②染就:染成。
③快风:指大风。
④明边:明处。
这是一首咏物词,词人用生动的笔触描绘了排山倒海的浙江大潮。上片写海潮欲来和正来之情状;下片写潮过以后的情景。词人接连用了几个比喻,将钱江大潮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排山例海的气势,形象生动地表现出来,让人有如临其境之感。
一萼红 登蓬莱阁①有感
步深幽,正云黄天淡,雪意未全休。鉴曲②寒沙,茂林烟草,俯仰千古悠悠。岁华晚、飘零渐远,谁念我、同载五湖舟?磴③古松斜,厓阴④苔老,一片清愁。
回首天涯归梦,几魂飞西浦,泪洒东州。故国山川,故园心眼,还似王粲登楼。最负他,秦鬟妆镜⑤,好江山、何事此时游!为唤狂吟老监,共赋消忧。
【注释】
①蓬莱阁:旧址在今浙江绍兴市卧龙山下。
②鉴曲:鉴湖边曲折处。鉴湖即镜湖。
③磴:石级。
④厓阴:山角落里阴暗的地方。
⑤妆镜:指镜湖。
这首词一向被称为周密《草窗词》中的压卷之作。上片写令人愁肠百结的冬景,下片抒发对故国山河的感怀词人的感受。通过登阁所见景物,曲折的表达出作者怀念故国山河的爱国忧思。此词情思哀婉,沉郁顿挫,意境悲凉。
高阳台 送陈君衡①被召
照野旌旗,朝天②车马,平沙万里天低。宝带金章③,尊前茸帽风欹④。秦关汴水经行地,想登临、都付新诗。纵英游、叠鼓清笳,骏马名妓。
酒酣应对燕山雪,正冰河月冻,晓陇云飞。投老残年,江南谁念方回⑤。东风渐绿西湖柳,雁已还,人未南归。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
【注释】
①陈君衡:名允增,号西麓,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宋亡后,曾应召至元大都,不仕而归。
②朝天:指朝见天子。
③宝带金章:官服有宝玉饰带,金章即金印。
④茸帽风欹:《北史·周书·独孤信传》:“信在秦州,尝因猎,日暮,驰马入城,其帽微侧。诘旦,而吏民有戴帽者咸慕信而侧帽焉。”
⑤方回:贺铸字。周密此处以方回自比。
这是一首送别词,抒发对被朝廷征召北去的朋友的感慨。上片对送别场景的铺陈及对别后情景的想象,委婉地透露出对故国的怀念和山河依旧、人事已非的感叹,而用笔极为含蓄。下片主要抒发了作者对友人远去的伤感和对友人出仕新朝的担心与不满等复杂的心情。全词语言朴实无华,词意比较苍凉。
花犯 水仙花
楚江湄,湘娥①乍见,无言洒清泪,淡然春意。空独倚东风,芳思谁寄?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谩记得、汉宫仙掌②,亭亭明月底。
冰弦写怨更多情,骚人③恨,枉赋芳兰幽芷④。春思远,谁叹赏,国香⑤风味?相将共,岁寒伴侣,小窗静,沉烟熏翠袂。幽梦,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
【注释】
①湘娥:湘水女神湘妃,喻水仙花。
②汉宫仙掌:汉武帝刘彻曾在建章宫前造神明台,上铸铜柱、铜仙人,手托承露盘以储甘露。
③骚人:指屈原,其有《离骚》赞兰芷芬芳。
④芷(zhǐ):草本植物,开白花,有香气。
⑤国香:此指水仙。
这首词是周密咏物词中的名篇。它所吟咏的是水仙花,突出其风神韵致,暗喻自己的高洁情操。借咏水仙寄托遗民之恨,其情无限缠绵,以淡语写深情,回味无穷。
王沂孙
王沂孙(?-约1290),字圣与,号碧山、中仙、玉笥山人,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入元,曾任庆元路(今浙江鄞县)学正。与周密、张炎等人同结词社,相与唱和。其词多咏物之作,间寓身世之感,讲究章法、层次,词致深婉,盛传于世,然有意旨隐涩之病。着有《碧山乐府》。
齐天乐 蝉
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乍咽凉柯①,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西窗过雨。怪瑶佩②流空,玉筝调柱。镜暗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
铜仙铅泪似洗,叹携盘去远,难贮零露。病翼惊秋,枯形③阅世,消得④斜阳几度?馀音更苦。甚独抱清高,顿成凄楚?谩想熏风,柳丝千万缕。
【注释】
①凉柯:秋天的树枝。
②瑶佩:以玉声喻蝉鸣声美妙,下“玉筝”同。
③枯形:指蝉蜕。
④消得:经受得住。
这是一首咏物词,借咏秋蝉托物寄意,抒发亡国之恨和身世之感。以寒蝉的哀吟写亡国之恨,词人哀吟,宛如寒蝉悲鸣,既贴物写形、写声,又超物写意,不失为一首咏物佳作。全词虽隐晦纡曲,却也深婉有致,借咏蝉而寄托了作者的政治思考。
高阳台 和周草窗①寄越中②诸友韵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③。小帖金泥,不知春在谁家。相思一夜窗前梦,奈个人、水隔天遮。但凄然,满树幽香,满地横斜④。
江南自是离愁苦,况游骢⑤古道,归雁平沙。怎得银笺,殷勤与说年华。如今处处生芳草,纵凭高、不见天涯。更消他,几度春风,几度飞花。
【注释】
①周草窗:南宋着名词人周密,字公谨,号草窗。
②越中:泛指今浙江绍兴一带。
③葭:芦苇,这里指芦灰。
④横斜:指梅花的影子。
⑤游骢(cōnɡ):指旅途上的马。
这是一首唱和之作,表达了对友人的怀念和亡国的忧伤,情景交融,深婉而沉郁。词以残冬初春为背景,意象幽隐,曲折含蓄。上片切合时令,写相思无奈,在梦境中都难以相见,深情绵邈。下片写同是羁旅,却不如飞雁可归平沙。暗寓国亡家破,无家可归的隐痛,末尾处以惜花伤春结,种种愁怀萦回纠结,更令人感伤不已。
水龙吟 落叶
晓霜初着青林,望中故国凄凉早。萧萧渐积,纷纷犹坠,门荒径悄。渭水风生,洞庭波起,几番秋杪①。想重厓②半没,千峰尽出,山中路,无人到。
前度题红杳杳,溯宫沟、暗流空绕。啼螀③未歇,飞鸿欲过,此时怀抱。乱影翻窗,碎声敲砌,愁人多少!望吾庐甚处?只应今夜,满庭谁扫?
【注释】
①秋杪:晚秋。
②重厓:山崖边。
③螀(jiānɡ):又名寒螿,古书上说的一种蝉。
这是一首咏物词,词人借落叶抒发了浓浓的思乡之情,表达了对身世凄凉的感慨以及对现实难排的抑郁之情和凄凉境地。全词情景交融,构思精巧,布局合理,堪称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