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元境啊……
余光瞥到那一抹绚烂的火光，祁云发出一声感叹，但也仅此而已。
奔行在错综的巷道内，听着身后远远而来的呼救声、惨叫声，祁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还没有脱离险境，老家伙虽然离开了，但说不准还会不会再回来，而且愈演愈烈的战况下，胡阙城已经不能久待了。
没有长辈护佑的锻体境，处境与凡人们并无不同。
就如被老人随手毁去未来的凡人，除了他们的亲人，没有谁会替他们申冤。而除了在心里怨恨着、诅咒着，他们也做不到更多了。
这便是这个世界凡人的宿命，以被世家修士的威压甚至屠戮的代价，换取一处不受妖兽、野兽袭击的安全住所。
可悲，却不可怜。
不敢反抗命运，那就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布。
或者说，这就是属于凡人的生活。活下去，本就是人一生中最大，也最容易忽视的期望。
因为老人离开之前的攻击，数十栋房屋接连倒塌，反应不及的凡人即使幸运地躲过剑气，但也避不开崩落的碎石。他们痛哭着，呼救着，可是直到老人消失在感知范围内，有所善心的修士才敢上前查看情况，救助那些还没死去的凡人。
借由寂隐，他们没有发觉祁云的存在，而拐过几条岔道之后，祁云立时蹿进一处没有人烟的宅院。
“那老家伙下手还挺狠，若不是墟戒，这次就栽了。不过以他毫无顾忌的处事方式，迟早被人盯上，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这一身扎眼的衣服换了。还好是冬季的衣物，很难看出体型，而且血液凝固地很快，即使落到地上的一些也都收进了墟戒中，倒是不必担心有人根据血液找出我的根底。”
换上最初穿过的那身水青色锦袍，祁云将洒下的血粉连同换下的衣物一起收进墟戒，这才轻然越过院墙，漫步般朝着城门走去。
这时距离东城门仅有百丈，距离争端爆发的默家就更远了，没有追兵的情况下，倒是不需要再抢夺时间。
“说来储物戒指倒是个好东西，只待磨平上面的花纹，就可以随意使用了。以后身上就不用带着诸多累赘，而且在发起攻击时，可以更加隐蔽。只是没有抽剑的过程，凝聚元气的速度就慢了，偷袭倒是合适，若是正面对敌的话，第一剑就只能用作佯攻。”
思索着这一番境遇的经过，祁云露出一道洒然的笑意。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挑起事端，还有些额外收获。林远遥的那柄剑很是不错，即使没有凝聚太多元气，也轻易撕开开窍境中期的护体气劲，恐怕内里的禁制已有一重天了。”
“培元丹也是到手了，还有诸多的灵石，不过现在不适合使用，等到修为到了开窍境之后，再来买些有关凝元境的讲述。至于丹药、禁制，也需要适当地选择一些，想来山腹内也是有的，可惜之前看过的禁制只是讲述和效果，没有具体的实施步骤。”
祁云轻叹了声，望着人潮拥堵的城门，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大了些。
知道城内有可能发生变故，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又有哪个愿意置身于危险之下呢？
随着人潮离开，就没有任何隐患了。
“听说了吗，林家的大少爷被人杀了，据说是默家动的手，这下有好戏看了。那些世家修士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平时没少给我们气受，若是全死光了就好了。”人群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低笑着道，脸上看得见的窃喜，想来往日受了不少的怨气。
“得了吧，他们全躲在家里，有他们的长辈在，有哪个会遇上危险？也只有我们这些没有修为的凡人才需要赶紧离开，而且等到混乱过后，他们还不是一如既往地跳出来？”在那名少年身侧，另一名脸色郁郁的少年摇了摇头，满是否定的口吻。
“至少默家的人会死上一些，你注意到那一片大火了没？都烧了快半刻钟了，也不知道会烧死多少人。”
“行了，别说了。”那名脸色郁郁的少年推了推同伴，打了个眼色，回过头，只见祁云一脸淡笑着悠然走近。
“嘴上怨着，心里恨着，那是没用的。”从两人身边轻然错过，祁云笑着道，轻柔的嗓音似是魔鬼的低吟，肆意着彻骨入髓的诱惑，“如果想摆脱俯仰由人的处境，那就去洛苍山吧，在那里，有你们需要的一切。”
祁云淡笑着，错身而过。
两名少年呆愣在原地，不明白这名俊俏少年话中的含义，而待他们想要询问时，祁云已然消失在了人群中。
“选择，是种很主观的东西。大多数人只会看着利益，忽略其中伴随的凶险，而很多时候，选择本身也可能是他人设下的圈套。无论你们去还是不去，都是留下指向山腹的线索。当然我是希望你们会去的，最好带上更多的人，这样的话，山腹内少上些人，也就不惹人怀疑了。”
“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跟着人潮出了城，祁云回过头，看向高耸城墙也遮掩不住的熊熊火光，轻笑了声，向着洛苍山走去。
“等修为到了开窍境，确定战火蔓延到了其它两座城，就可以放走些人，最好带上那个叫做玉婞的小姑娘。真想亲眼看看，他们为了家族的利益生死相搏后，死去了诸多的族人之后，突然听说洛苍山有这么一处地方，那时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那么现在就来看看，这一番计划，能否起到预期的效果了！”
听着渐渐微弱的谈话声，祁云突然微微皱起眉头。挤出人潮后便发现两名形迹可疑的中年人，哪怕是离了城池之间的主道，行走在遍布枯草的荒野上，这两人依然紧跟在身后。
是什么人？难道被老家伙追杀时，被他们看见了？
祁云没有回头，依然缓慢行走着，之前连续施展瞬影的影响已经全部爆发了出来，挥霍了体内两成的精纯元气，这才稍有缓和。
如今，体内的元气仅剩下一成！
而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即使培元丹的效果仍在，受损的经脉依然传出阵阵即将断裂般的刺痛。
悄然间，一块灵石出现在藏入袖中的左手中，随着心念调动，一股凝聚度极高的元气猛然蹿进体内。若是不加收束，恐怕本就受损的身体会造成更重的伤势。
好在祁云在这方面的经验极为丰富，虽然第一次使用灵石，但是幻塔内的经历已然明悟了所有的关键。只是经脉还未恢复，密集的元气全由血肉中延绵进气海，剧烈的痛苦下，祁云的脚步更见缓慢，衬着脸上的从容，倒是没有异样。
至于灵石带来的隐患，以林远遥的年纪和对危险的反应力，他的修为显然是用灵石提升而来，在他的储物戒指中，必然有着消除隐患的固元丹。
吸收灵石内的元气，倒是不算冒险。
一刻钟后，祁云突然顿住脚步，笑着回过头。
这是两名神色阴狠的中年人，面容普通，看起来三十左右，皆是一身寻常的服饰，只要稍加收敛神色，落入人群中便不见任何异样。不过他们显然不是凡人，由感知得出结论，他们皆是开窍境初期。
若是他们早点动手，还会造成些麻烦，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
衬着手中洒下的细碎粉末，祁云轻笑了声，道：“两位，跟了我这么久，有什么事也没必要再等下去了吧？”
“臭小子，这么急着找死么？”身穿灰衣的中年人冷笑道，面对锻体境的祁云，他没有丝毫危险的预感，“原本你躲在城里就没事了，可惜啊，你很怕死，所以你很快就真的要死了！”
祁云微微皱眉，从他的话看来，似乎认识自己，有什么牵扯么？
不过倒是可以确定，他们与胡阙城没什么联系，而且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皆是两剑就可解决的货色！
“你们认识我？”祁云笑着道，从容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很久没被人挑衅过了，有些不习惯，麻烦你们说得明白些。”
“臭小子这个时候还敢嚣张！”另一名中年人喝道，随即转头看向另一名中年人，“别和他废话了，直接杀了去领赏金就好了。”
说着，他猛然抽刀，朝着祁云挥出一道疾然的刀芒。然而瞬息过后，这道凛冽的刀芒骤然粉碎，没有一丝一毫撞到祁云身上，只因祁云抬起的右手中，那一柄泛着白色微光的长剑。
骤然挥动！
只见一道更为纯粹森寒的剑芒袭向挥刀的中年人，他赶忙挥刀，期望挡住逼近的剑气，可惜无论是挥洒的刀芒，还是他手握的长刀，皆在无匹的剑光下一触即溃，瞬息间掠过他的身体，将之一斩两截。
受力抛飞间，竟化成一片纷扬的血雾！
“连法器都没有，你们是怎么敢找上我的？”祁云笑着踏前一步，平淡的微笑在对面中年人的眼中，却仿佛恶魔的狞笑。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什么话都不敢再说，立刻发狂似的奔向远处。可惜他的速度比起急掠的剑芒就实在太慢了，当白色的微光掠过，他的双腿骤然被撕裂，狼狈而凄惨地摔倒在地，失声惨嚎。
“那么，说说看，那赏金是怎么回事？”走到中年人身前，祁云笑着问道。
“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中年人挣扎着退步，想离得祁云远一些，可当他的话音落下，又是一道剑芒掠过他的双腿，斩出更大的血色。
“这种情况下，你认为讨价还价合适么？”祁云笑了声，随手挥剑，只见祁云右侧的荒野骤然被撕开两半，长达数十丈，深有五丈多，泥土翻飞间，犹如一张森然狰狞的巨口。
这中年人立时吓得止住痛呼声，忙不迭地道：“是元峦城的顾家，他们发起的悬赏！”
“原来是这样，我这几个月失去行踪，也只有悬赏才更方便找到我了。”祁云轻笑了声，问道：“那么，他们出的是什么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