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的焦诗苑,一脸的愤愤不平。她既不看书,也不做作业,跑到房间把电视的声音开得震天响。妈妈跟她说话,也不理睬。
爸爸回家了,焦诗苑也没有像往日那样跑到爸爸面前撒娇。
那异常的电视声音,已经告诉爸爸焦诗苑身上发生了事情。
“诗苑,你怎么把电视声音开得这么大?”爸爸问。
妈妈冲爸爸眨眼睛,把他招呼到跟前,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
做爸爸的都比较娇宠女儿,爸爸听了,说:“诗苑大了,她也总不能穿诗琴的旧衣服呀?该给她买,还是给她买。”其实爸爸能这么说,主要还是焦诗苑说的那句气话。不到伤心时,焦诗苑是不会那么说的。
爸爸说了,便进了房间,准备安慰焦诗苑。
爸爸看见的焦诗苑,眼睛里流着泪,脸上却是羞涩的笑。焦诗苑走到电视跟前,把电视关了。焦诗苑显然是把爸爸的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里。
“爸爸,我要自己买。”焦诗苑低声说。在爸爸面前,她是可以“得寸进尺”的。同学中许多人说,他们都是自己买衣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而爸爸妈妈买的衣服不是过于廉价,就是过于土气。每当同学们谈论关于衣服的话题,焦诗苑就离开他们,在一边黯然地想心事。她还从来没有过自己买衣服的经历,那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爸爸看着焦诗苑脸红红的,仿佛忽然才发现焦诗苑长漂亮了。
“好,就给你自己买!”爸爸爽快地掏出钱给了焦诗苑。既然已经答应给焦诗苑买新衣服,要她自己买又何妨?
妈妈没有提出异议,她问焦诗苑:“你说说,你究竟是不是我们亲生的?”
焦诗苑只是笑。
妈妈再次强调说:“你可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焦诗苑乖乖地说:“我知道。”
这是焦诗苑第一次拥有自己买衣服的权利。她没有马上买,她要好好珍惜这种身上有钱,可以自己做主的感觉。她更要好好珍惜这种机会。焦诗苑原想请自己要好的女友陪她,帮她参谋参谋,可是她又怕别人的意见影响她对衣服的判断。如果依赖别人的意见,而买了自己不十分中意的衣服,那样她会很后悔的。焦诗苑决定还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去买,那样可以给同学们一个惊喜。
一连几天,焦诗苑出现在卖衣服的商场里。她犹豫着,比较着,衣服太多了,似乎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衣服,看得焦诗苑眼花缭乱,什么衣服都觉得好,又觉得什么衣服都有些美中不足。
“新衣服买回来了吗?”爸爸妈妈有时问。
“我暂时没有时间呢。”焦诗苑对爸爸妈妈撒了谎。
焦诗苑最终买的衣服是大翻领的秋装,焦诗苑觉得那大翻领很别致,她还没有在校园里看过那样的翻领。衣服的颜色是红色,像太阳花那样的颜色,这是焦诗苑喜欢的颜色。焦诗苑特别看重的是衣服腰身收得比较紧,而且也比较短。焦诗苑已经穿够了宽大的衣服,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焦诗苑把新衣服羞羞答答地穿在爸爸妈妈面前。
妈妈正要说什么时,被爸爸悄悄捅了一下,他对焦诗苑说:“不错,挺好看的。只要你喜欢,就是好衣服!”
“要是再大点就好了……”妈妈言不由衷地说。
“我喜欢这样!”焦诗苑说。焦诗苑从妈妈的表情里,已经看出来,妈妈不是很喜欢她的这件衣服。这时候即使爸爸妈妈说不好,她也不在乎。
可以说,焦诗苑对自己买的新衣服是十分的满意。
焦诗苑选择在星期一把新衣服穿到学校,这样选择是有讲究的。经过了一个星期天,同学们再次来到教室时,往往不会急于忙着做作业看书,他们习惯要用一点时间“交流交流”星期天的各种见闻以及各种琐碎的事情,这时他们的目光较为注意到别人身上的变化,甚至是细微的变化。
焦诗苑穿着新装,怀着自信,款款地走进了教室。
闲聊的同学纷纷把目光对着焦诗苑,绝大多数同学的表情是惊异的,有同学还惊叫了一声。也难怪,大家看惯了焦诗苑的朴素,鲜艳的红色对焦诗苑是绝无仅有的,乍一看,感觉焦诗苑不是过去的焦诗苑了。
“新买的?”有同学问。
“是我自己买的!”焦诗苑说,她强调这一点,是想告诉同学她不但可以有自主购买衣服的权利,而且她喜欢这款衣服。
“衣服领子倒是很别致的。”
“在校园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穿这样的衣服!”
“红色,你喜欢红色吗?好像你平时没有穿过红色呀?”
“花了多少钱呀?”
……
女同学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严格地说,这些议论不是对焦诗苑新装的赞赏,而且也不是她们真正想说的话。焦诗苑是个漂亮的女孩,在班级也有很好的人缘,同学之间说话基本没有什么顾忌。现在女同学说话藏头藏尾的,表明了她们的一种态度。
男生不便说什么,但他们脸上却是暧昧的。
“我喜欢这样!”焦诗苑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焦诗苑觉得那些应该夸她衣服好的同学而没有夸,说明了她们心里嫉妒了。
焦诗苑最好的女友背后对焦诗苑说:“诗苑,你怎么会买这种衣服?那颜色太艳了,不适合你的。你应该穿那种色调温和、素雅的衣服。”
“不要你管,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焦诗苑不客气地说。
女友不介意,继续说:“这可不是我说的,你想知道是谁说的吗?”
“还有谁?”焦诗苑的意思是只有一些女同学才这样说。
女友却说了一个男生的名字。
竟然是男生!焦诗苑的脸白了,她紧紧咬着嘴唇。
“他说那件衣服没有把你的气质很好地衬托出来!”女友又说。
这么说,她是一个有气质的女孩子?
焦诗苑的脸又“腾”地红了,她嘴上说:“关他什么事,真是好管闲事。”焦诗苑竭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接着,焦诗苑对女友讲了她为什么看中这件新装,新装有哪些地方好。
焦诗苑说得越详细,女友的表情越是不以为然。
焦诗苑一颗心慢慢沉下去。
新装还是新装,但焦诗苑的自信已经被一个男生的一句话击得支离破碎。那天买新衣服时,真应该找一个同学帮她参谋参谋。
新装穿在身上成了焦诗苑沉重的负担,她真怕再有某个男生说关于“气质”的话,但是她必须把新装继续穿着,直到应该换洗。如果立即脱了,那么等于向同学承认她不会买衣服,等于她承认自己不懂“气质”。她已经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能再犯错误了。
焦诗苑硬是坚持了一周。这一周里,焦诗苑话说少了,笑也少了,跟同学交往也少了。穿着新装来来去去,焦诗苑是一副盛气凌人、拒人千里的模样。
脱了新装那天,焦诗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新衣服被焦诗苑自己洗了。
焦诗苑又穿上了姐姐的旧衣服,人也恢复了过去的活泼。
那件新衣服被焦诗苑束之高阁。
妈妈要是问起来,焦诗苑说:“就这么一件新衣服,我总不能老穿着它呀!”
听了罗群讲的故事,妈妈有那么点不自然,困惑地眨着眼睛,似乎回想在她少女时代是不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罗群也不说话,微笑地看着妈妈想。妈妈应该不会忘记这件事吧?罗群想妈妈今天成了老师,站在讲台上,一套一套的“道理”从她嘴里说出来,那都是绝对正确的道理。妈妈似乎代表了“道理”。现在妈妈怎么面对她自己的故事呢?
“真有这样的事情吗?”妈妈竟然说。
“妈妈,做人可不能这样呀,你要是否认这个故事,我是该对您的记忆力表示怀疑,还是该对您的做人原则表示怀疑?”
“我,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了,那时是小孩子嘛……”妈妈分辩着说,语气不再是那么强硬了。
罗群拍手大笑:“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有的人那么容易健忘了!不过,妈妈,您的心里难道就没有刻骨铭心的事情?”
“你还知道什么?”
“别那么紧张好不好?我是不会把您的秘密泄露出去的,在您的学生面前,包括老爸,我绝对保密!”
“你那天到外婆家,就是想知道我小时候的故事?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闲心?”妈妈的面孔严肃了,“有那些时间,你就不能放到学习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