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
季淑先是怔了一下,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他这是在变相暗示,若杜三娘还活着,可下手将她除去不成吗?
这样的建议,真的是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季淑差点立刻便要大骂出来,可回头想起便宜爹的作为,那股子才热辣辣喷起来的愤怒,便又一点点的退去了。想着该如何说才符合眼下的情形?只是那穆大却似把这种沉默看成一种暗示似的,又揖了一礼:“某明白了。五日会再在这个地方见面,必不教娘子失望。“
说罢转身便走,季淑却让唬得赶紧喊了出来:“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容娘子是何意?“
“我、我……何必取她性命?“见穆大似乎不明,又似乎有些耻笑。季淑别过脸去:“予那样人等,求之不得,不比生杀更好?“
“如此。那容娘子就静等佳音吧。“
穆大郎走了,季淑只觉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伸出手掌看那上面,似干干净净并无一丝血腥。可季淑却已经开始发抖。弱肉强食,官官相护,这是个没有公平的世道。而她却偏偏依附于一个辣手心狠之人。她甚至不能举报,不能反抗,不能劝说,甚至不能让那个便宜爹以为她心慈手软,‘不堪大用’!
虽说这个真如海似乎是他唯一的后代!可是……狼是没有人性的。他既觉得屠尽一城,无以所谓。那么……想些法子让她臣服,也许并不是一件难事。
季淑突然间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永不瞑目!那个单纯帅气的大学生爱上了一个女警,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为此到毒贩手里卧底。那个爱之不得的欧阳兰兰,宁可毁了他,也不愿让他离开。那是一种怎样疯狂的情感?以前不知,可现在却大概开始了解。
她要怎么办?
在大唐,在岭南,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
穆大说话算话,第五天的时候,果然带来了好消息:“容娘子有幸,天佑神助,那个杜三娘竟然没逃脱那一劫。听说是事情办得漂亮,贺老爷留她在府里用了饭。四天后便病死了。”
季淑不明所以的心里好受了些,可转眼警醒,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几乎要渗出血来。点头扭身便走,可穆大竟然叫住了她。
“还有何事?”
穆大嘴角冷笑:“容娘子还是再说件事情出来的好。一桩一件,帐清了,大家各自干净。”
干净你娘个屁!
可这事情怕是不能这样善了了,尤其面对这样敌手,上次已经让他觉得软弱了,若这次真的露了败象,今后怕饶不得被他拿捏。想到此,顿了一顿:“可还记得汪三家人?”
起初不过是汪青岩到县城找其兄长,几个月前汪三婶生了病,也挪到县城养着去了。一家子齐脱出银水村么?“想个法子,把他们还是逼出岭南。不需至死,只慢慢煎熬着便是。”
穆大想了想笑了:“某明白了。只是这事情办起来费些时日,容娘子且得多等些时候。”
“不怕,咱们来日方长。”
“是啊。穆氏还得在此长住,少不得日后还要麻烦地主。”
“穆公子客气了。”
银水村再度恢复了平静。少了贺家搅局,容家的琥珀酒终于正式和县令大人的本家搭上线。第一批酒上市,效果便极好。不到两个月便已卖完,林家老爷尝过那酒后赞不绝口,便一直劝着加大产量。话里拐弯抹角的隐隐露着到县城来发展的意思,可自这次事后舍下脸面亲自出马的容惠却婉转说明了山泉药材两项脱不得之物。林老爷无法,便又建议容家可多买些贱口回去驱使。虽一次多花了些钱,可要打要骂,怎样也是无碍,且不用工钱。
季淑瞧长姐拿着算筹,足在林家客房拨了一晚上后,次日便答应了。林老爷还特意使了管家林四陪容惠等去西市贱口行,故一刻钟后,季淑便真正见识到了大唐伟大的奴婢制度——‘类同畜产,不予人例’的贱口行!
不到一百平的小院子里,插桩似的立着一百多男女老少,最大的四十多岁,最小的才五六岁样子。容惠要的是能干活的人,自然挑的尽是长相忠厚,身强体健的壮年劳力。十七八往上,二十五岁往下的,共有二十三个。每个五十两!
容惠想了想,便痛快的决定先要十个。过些日子再来挑拣。贱口行老板自那场疫症后已许久不见这样痛快的主雇了,又瞧着这位主雇衣着简单,象是刚发迹的模样,便又复道:“我们这里还有些伶俐的婢子,这位娘子可要挑几个回去服侍?”
容惠早便做这样的美梦了,只是今个儿花销已是不少,稍有些犹豫。店家见状,赶紧拉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出来:“娘子且看看这两个中意与否?虽说模样差了些,但身体健康,又是调教好了的,娘子买回去便能现用。娘子今日照顾小店了,咱们今后还得长来往,这两个便便宜些,一个二十两,如何?”
二十两买一个能用四五十年的婢子?
容惠眼前一亮,扭头看淑娘。“我听长姐的。”一句话是容惠最爱听的,便点头把这两个也要了。现银付帐,白花花的银子才在手心里捂了一天,就这样转手给了别人?容惠到底还是心疼的,可回过头看见跟在身后的这些贱口,便也值得了。
一趟出门,容惠娘带着十二个贱口和二百两银子回到了银水村。先到了里正家,说了这些贱口的事,又把八十两银子推给了里正。汪六爷心中苦笑,可他不似汪三,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岭南的官不同其它地方,呆在哪个地方轻易不动。县太爷姓林,容家这与林家搭上了线,这便还是收些轻松的银子好些。在林家面前混个脸熟,自然不怕以后没有机会。
又要扩产,这些贱口来了也不能没地方住。容惠便和隔壁洪婶子家商量着占了她家基地,饶她家搬到上次淑娘出事的荒院子住。自然不会白这样要求,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一拿出来,洪婶子结巴都没打一下的便应了。后容惠又请了村里人帮忙,砌墙改房,待夏天过去时,容家已经大变了样。
原先住的地方完全让酒坊盖住了,而东边的院子也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些调整。洪家人多,老老少少十三口,洪婶子的男人是个窝囊废不说,偏上头公婆下次三个小叔子,成亲十年生了六个娃娃,四女二男。屋子盖了不少,可容惠一间也不满意。在草纸上画了好几次纸样后,终于定了下来。
后头原先公婆住的地方收拾干净了给阿爷住,东屋洪婶子和孩子们的屋子则打通了,一个门南北两间房。上面些的容惠住,下头那间给季淑住。至于前头院子则只留了一间堂屋招待人。两个小丫头跟着在后院住,十个贱口则在前院放了两个老实的睡门房,其余八个分别安排在酒坊四角的耳屋里。
“我这样是既看了院子,也不使他们太过亲近。”
“怕什么?不是说岭南处置贱口的法子极厉害么?”岂只是厉害,简直是惨绝人寰。贱口们若敢私逃,抓到后便会被剪掉舌头,脸上用烧红的烙子打上逃印。这样的贱口以后无论卖到哪家,干的都是最粗重的活不说,便是主人打死了,也是活该。买人时,季淑便看见两个这样的,容惠问话不回答,结果一张开嘴……季淑好悬当时没吐出来。要是穆大当时在边上,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便肯定止不住的。可那人在,倒是比这世上所有的止呕药,更管用些。
容惠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她更明白的是:“我要用他们很多年,不收拾服帖了可不行。”季淑笑笑,没有多话。容惠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指着新修好的屋子说:“进去看看吧。”
正房那里已经验收过了,东间是她们姐妹住的地方。进门是堂间,松木的榻子一大两小,角落里还摆着两个花架子,上头摆着两盆山菊花,虽够不上档次,胜在味道清香了。唯一缺憾的便是墙上空当当的。“过些日子进城,买几幅字画回来装点。”
至于南北两间屋子,则是一模一样的。连着火头的炕床还在窗户底下,只是上头只留了一个小炕桌,扣箱等都摆在了屋子那头,因怕反了潮还特意在下面加了台子。噢,其实仔细瞧,那不是台子,竟象是一张小炕。
“给两个婢子睡的。也省得她们睡柴房。”说得好象慈悲似的,可季淑瞧瞧那没连着火头的小炕,心里越发的凉了。容惠却正兴奋着,丝毫不觉,只挽着淑娘的袖子,到了院外。
两个小丫头正乖乖的站在院子里,果真模样都不算好。可比起来左面那个总是俊些。容惠很大方的讲:“那个好看的归你,丑些的跟着我。”季淑嘴角抽抽,恬淡道:“谢谢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