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戈：“我说今天让她在吧台里多站会儿，我去替客人做发，他就说难听话——”
“昨天我就站了一天吧台了。今天轮也轮她。”区青倩立即辩解。
戈戈：“你都学会了烫发了，我到现在连染发都还不会。”
区青倩：“那你——”
“好了。我知道了。”乐小颖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想学手艺，我能理解，也是好事。可是，我怎么说的，天大的事情，当着顾客的面，都要笑脸相迎；戈戈，你还骂区青倩是卖笑，这话是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能说得出来的吗？”
戈戈低了头。
区青倩的头却一直昂着。
乐小颖：“区青倩，戈戈不对，可你呢，你为什么就不能作声，不能上来告诉我，非得要与她当场就大声争吵？你们知道不知道，一个店里的员工争吵，影响有多大？你们想想，假如你到一家店去做头，见到员工在吵架，你有什么感觉？下回你还去不去这家！”
区青倩这才低了头。
乐小颖：“这次就这样，一人扣一天的工资，奖给陈秀芹；如果下次再出现。立即请你们走人。”
戈戈与区青倩站在那没有吱声。
“另外，今后你们俩一人一天站吧台。学手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学会的，不要急，要用心，像你们这样赌着气般地去学，能学会吗？”乐小颖想想缓了一口气道：“等我忙过这段，我会安排人替换下你们，让你们专心学的。”
戈戈和区青倩就望向乐小颖。
乐小颖：“还有什么要说的？”
区青倩：“没有了。”
乐小颖望向戈戈：“你呢？”
戈戈：“没有。”
乐小颖：“那就这样处理了，希望你们在一起互相合作；大家在外，都是好姐妹，不要为一点小事就闹不团结。好了，你们下去吧。”
戈戈和区青倩走出门去。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乐小颖用双手抚了一下脸，这才伸手去接。
电话是一个男中音：“乐小颖老板吗？”
“哎，我是乐小颖。”
“哦，我是工商分局的吴科，嗯，下午市容局的小孙想去你那看看，你有时间吧？”
乐小颖犹豫了一下：“今天下午呀？”
男中音立即追问道：“怎么，有问题吗？小孙可是负责你们那几个小区的市容呢，多认识认识有好处嘛。”
“那好吧，我把别的事推一下。”
“哎，这就对了嘛。好，下午见……”
乐小颖望着对方已经挂断了的电话，良久，才将话筒放下去……
7
“颖——之——魂——美发厅。”
站在门前，沈建荣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声，走出几步，回头又望了一眼，这才走进去。
区青倩一见，冲他笑了一下，道：“荣哥，好久没见了呀。”
“怎么，不嫌荣哥烦，想荣哥了？”
区青倩撇了一下嘴，道：“谁想你。”
沈建荣笑了一下，然后回身指了指门口竖着的店牌：“换了名了？”
“早就换了啊，”区青倩道，“你看你有多久没来了吧。”
沈建荣收回眼睛，没有接区青倩的话茬，而是问道：“乐小颖在吗？”
“在上面。”
“好，我上去。”沈建荣用手指了指楼上，然后上去。
金卡用户区，沈建荣见乐小颖正忙着，想想坐到了另一张椅上，等乐小颖忙完了手里的活，送走客人，他便让乐小颖给他剪。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啊，我是——”沈建荣指了指自己的头，“我是来享受服务的。”
乐小颖笑着，一边让沈建荣坐好，一边看着他的发型，说：“荣哥，怎么想起来要剪成这种发型啊。”
“外行了不是，这是典型的足球头。”
乐小颖就笑，道：“我知道这是足球头，我是说你干吗要剪这种足球发型啊？”
“哈哈哈，问得好，我这呀，是为了纪念过去的岁月呢。”
“纪念过去的岁月？”
“是啊，下午我们当年的一帮老队员相约着搞一次聚会，为了怀念过去的那段峥嵘岁月，约定都剪成当年我们在第七届中国俱乐部亚俱杯上的发型。那年在大连预赛中我们大胜朝鲜鸭绿江队和澳门合群队，可真是风光啊，可惜，在吉隆坡举行的复赛中，第一场还行，与马来西亚吉隆坡队战成了一比一平，可后来的两场，一场是与科威特的卡兹马队，一场是日本的读卖新闻队，一个以零比一，一个以零比二负了。”
“看不出，荣哥还是国家足球队的呀。”
“那时候我还在八一队，没进国家队。只是，从那一战以后，我就没在八一队效力，而转进了上海市队了。”说到这，沈建荣从镜中看着乐小颖，然后用手指引着，“这，对，这里往上翘一点。那是一九九八到一九九九年了，是第九届亚优杯——亚优杯，就是亚洲优胜者杯足球赛——在这场赛中，我们上海市队在第二轮中被淘汰出局了。唉……其实盘点中国足球，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尤其是变调的中国足球革命。寄望一次有奇迹揭杆而起，期盼中国足协良心发现，可是，阿Q般地呼啸之后，无奈事实如此：假洋鬼子不准革命！该投降的投降，该缴枪的缴枪，一切归于平静……”
“荣哥现在在哪个队呢？”
“九届亚优杯后，我就不再踢球了，而是转到了队里做教练。”
乐小颖就笑了一下。
“只是，去年退了下来。乐小颖——”
“嗯。”
“我刚才进店时才发现，你将店名换了——‘颖之魂’，好，好啊。黄柏燕叫它‘燕之舞’，只是一个‘象’，而你却叫它‘颖之魂’，是……”沈建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意思，盯着镜子里的乐小颖，皱了皱眉，然后转了话题道：“我怎么发现你今天情绪不太对头啊。”
乐小颖勉强笑了一下，道：“没有呀，在听你说你的足球史呢。”
“不对，虽然你当了老板，你也骗不了你荣哥。”
乐小颖就轻叹了一声，道：“唉，荣哥，你不知，这老板可真的不是好当，不说别的，单什么工商税务、卫生城管、街道市容，再加上那些欠钱找茬的，拿女孩寻开心的，真的让我焦头烂额……”
沈建荣拿眼从镜子中望着乐小颖：“哦，有这回事？”
乐小颖点了下头。
“翻了天了。”沈建荣愤然地道。
乐小颖：“真的，我还能骗你荣哥么，前些天为换个店名——”
“‘颖之魂’？”
“是的，”乐小颖点了下头，“我不知跑了多少趟，说了多少好话；今天下午市容一个姓孙的又要来。还有，屋漏偏遇连阴雨，我妈又病了住在医院……”
“你妈？什么病需要帮忙吗？有事您说话。”
乐小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我妈那边倒没事。只是这些人……”
“一些什么王八龟孙，这么横！乐小颖，你别怕，有我荣哥，你尽管把心放在肚里——我还没遇过，我沈建荣摆不平的事。”
乐小颖：“那真的要谢你荣哥了。”
“这些事，包在荣哥身上了，三天之内，我给你搞定。这些混球。”这时，沈建荣头做好了，站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着，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道：“下午什么孙子要来，你别理他，有事我荣哥担着。”
“那——谢了，荣哥。”乐小颖眼巴巴地目送着沈建荣道。
沈建荣边走边说：“要不是下午聚会，我非要等等看是哪个混球……”
直到沈建荣没了身影，乐小颖还在沉思中……
8
车流中，乐小颖坐在出租车上，眼前不时幻化着小歌手唱歌的身形……可是，当她走下出租车，来到小歌手的住处，按了几遍门铃，竟然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月下萧河，”乐小颖一边拍着门，一边叫着，“小歌手。”
叫了半天，终于里面传出了声音，咕咕哝哝着，开了门，伸出头来。
不认识，陌生人。
乐小颖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请问，小歌手住在这吗？”
“什么小歌手大歌手，这里没有。”陌生人看了一眼乐小颖，说完“砰”一声就关上了了门。
乐小颖愣愣地出神，环顾了一下，确认没有认错地方，于是，再按门铃。
门开了，仍是那个陌生人。
陌生人：“你想干什么？”
乐小颖：“我是他的女朋友，请你叫他出来一下好吗？”
陌生人：“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小歌手，不信，你进来看看。”
陌生人打开了门，乐小颖狐疑地伸头朝里望了一眼，见当初她与小歌手销魂的那个房门正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陌生人：“我是前天才租进来的，我想，你男朋友大概搬走了吧。”
乐小颖：“你知道他搬哪去了吗？”
陌生人：“不知道。”说完，就又关了门。
……乐小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租居区的，眼睛无神，情绪失落，那天离开时月下萧河的歌声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一夜风流，哦——我没有爱没有家，相依我的琴，相伴我的歌；哦——就此一夜风流，以后别来找我、忘了我……
歌声中，乐小颖满脸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