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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淞沪会战:中国抗日战争第一场大型会战

“七七”事变后,日军从东北入关,从北向南挤压。为了把日军的入侵方向变为由东向西,以利于长期作战,蒋介石策动在上海主动发起反击,引发中日双方在中国抗日战争中的第一场大型会战,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规模最大、战斗最惨烈的战役。这场战役对于中国而言,标志着两国不宣而战,地区性冲突升级为全面战争。

蒋介石认为,在上海作战,比在北方大平原作战补给方便,能避开机动力占优的日军。上海是国际大都市,有外国租界,在这开战极有可能引起大国势力干涉,如果打得好,可能在外国调停下赢得光荣的和平。

调入上海的第一批部队是第87、88师,为国军精锐。秘密开到上海附近后,张治中建议抽调正规军化装为保安队进驻上海,蒋介石同意,命令驻扎在苏州的第2师补充旅第2团换上保安队服装秘密进驻虹桥机场等,以充实上海兵力。当时上海的中国驻军受限于1932年的《淞沪停战协定》,无正规陆军。

1937年8月9日,秘密进驻虹桥机场的中国军队打死前来侦察的日军大山勇夫中尉。此事发生后,蒋介石下令抽调大军由华北赶赴上海,准备集中兵力歼灭上海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全歼日军长江舰队。在华北已开战的情况下,不能容忍日本海军陆战队在上海的存在。

8月13日上午9时过后,上海北站与宝山路一带爆发日军便衣队与中国保安队射击事件,接着事件扩大,上海各处都开始传出枪声与冲突。13日下午,在八字桥持志大学附近,中日双方爆发直接射击事件,两军立刻进入阵地待命;下午4时左右,日本陆战队司令部挂出战旗指令,停在黄浦江与长江水域的日本舰队,立刻轰击国军阵地与上海市区,国军反击。淞沪会战正式打响。

第二天,国民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书》,宣告“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8月15日,日本正式宣布组建上海派遣军,以松井石根大将为司令官,率领两个师团的兵力开往上海增援,进一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战争。

为抢得主动权,赶在日本援军到达之前消灭驻沪日军,13日,张治中第9集团军对上海市区之敌发动进攻,同时出动空军轰炸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汇山码头及日军舰艇。攻击重点初为虹口,后转向公大纱厂。会战开始时,中国军队除两个精锐师外,还有两个装备德国火炮的炮兵第10团和第8团,加上坦克、空军助战,具有绝对优势。其时日军在上海仅有海军陆战队四五千人,紧急从日本商团中动员退役军人,合计也不过五六千人,重武器也不足。但是,他们依靠坚固工事顽抗,致使国军无法完成重大突破。

经数日苦战,第87师占领沪江大学,第88师占领五洲公墓、宝山桥、八字桥等要点,第2师补充旅接替第88师,防守上海爱国女校、持志大学,担任攻击虹口公园和江湾路日军司令部任务。日军于16日退守江湾,以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为中心据点,依凭坚固工事顽抗。

中国军队屡攻不克,自身伤亡很大。8月14日,第88师264旅旅长黄梅兴阵亡,为开战以来中国军队牺牲最高级别之军官。其旅伤亡1000余人,连排军官几乎损失大半。除在地面战场短兵相接,双方在海上、空中也展开全方位较量。

中国飞机于8月14日、17日和19日多次出动轰炸日军目标,并与日机展开激烈空战。8月14日,第4驱逐机大队大队长高志航率所部飞机于杭州笕桥机场上空击落敌机6架、击伤多架,首创中日战争史上击落日机的纪录。15、16日,中日空军连续激战,海军奉命以商船沉于十六铺,封锁黄浦江,以防止日舰溯江向上游进攻。

此次为国军第一次军种(空军、海军、陆军)和诸兵种(步兵、炮兵、坦克)大规模协同作战,但协同效果很差。陈诚回顾上海围攻未胜的教训,认为中方“以5师之众,对数千敌陆战队实行攻击,竟未能奏效,实在是当时部署种种不当的缘故。”

会战之初,国军投入兵力3个师又1个旅、炮兵1个团又1个营、上海市警察总队、江苏保安队两个团,另有海军轻巡洋舰及驱逐舰10艘,炮艇、鱼雷艇20余艘,空军参战飞机250余架。陆军分为左右两翼,左翼为由京沪警备部队改编而成的第9集团军,司令张治中;右翼为张发奎担任司令的第8集团军,由苏浙边区部队改编而来。前者在浦西负责扫荡日军据点,后者在浦东担任警戒、支援和配合。

会战开始,中国政府成立大本营,以蒋介石为首,编定全国战斗序列,江苏长江以南(包括南京、上海)及浙江地区划为第3战区,冯玉祥为司令长官、顾祝同为副司令长官。蒋介石对冯玉祥信不过,特地交代“以顾副长官之命令为命令。”

8月下旬,中国各部队继续围攻盘踞在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杨树浦等据点的日军,新抵达战场的国军精锐之师第36师迅速投入战斗,在战车掩护下攻入汇山码头,同时空军再次出动配合,轰炸地面及江上日军目标。

国军装备低劣,面对钢筋混凝土工事一筹莫展,仅有的南京装甲团配属第36师的两个连的战车既无火力保护,又缺乏与步兵协同作战经验,被日军舰炮悉数摧毁,两连官兵全部殉国。8月20日晨至22日,宋希濂第36师、王敬久第87师、孙元良第88师和夏楚中第98师的进攻均受阻,伤亡严重。战局陷入僵持,日军龟缩据点负隅顽抗待援。

中日两军在上海正式开火后,国际强权感到他们在上海的利益受到重大影响,提出停战调停要求。中国要争取国际社会支持,蒋介石不得不敷衍国际强权的要求,日本则利用机会喘息,困守待援。

上海之战一开,国军虽然取得先机,但没有达到赶日军下黄浦江的目的。日军参谋本部意识到上海战事正发展为会战,原规划的上海派遣军兵力不足,在9月11日决定组成上海派遣军战斗序列,调动第9、13、101师团,台湾旅团、炮兵第5旅团及大量工兵特种作战部队与海、空军,增援松井石根的上海派遣军。日本上海派遣军兵力是5个师团,两个旅团及陆海空的特种与支持部队,人数超过16万人。

国军先发制人的攻击,没有击溃日军,反而引来大批增援日军,蒋介石重新部署在上海作战的兵力,派张发奎第8集团军防守浦东到杭州湾阵地,张治中第9集团军防守上海市区,陈诚第15集团军负责上海市郊到长江的防线。国军主力源源涌到。松井石根先将主力放在攻占上海西北郊区的宝山到罗店一线,扩大登陆滩头阵地。

日军海军炮舰火力全球第一,对国军阵地进行摧毁性密集射击,国军仅有的轻炮兵没有还手之力,国军死伤无数。守宝山的姚子菁营血战七昼夜,全营战死。陈诚第15集团军主要作战任务是“反登陆作战”,不到半个月就少一半以上兵员。9月10日,国军放弃反登陆的滩头决战,退到河道密布的内陆,防守马路河到蕴藻浜,及潘泾到杨泾地区。

松井石根虽然攻占罗店,但没有足够兵力切断国军上海到南京的交通线,完成对上海国军的包围。国军本以为最多打一周的战斗竟然打了一个月以上。

日军全力投入部队稳住战线;在黄浦江中的日本舰队,不断进行弹幕射击的火力掩护,上海租界被炮声与火光所笼罩。

9月21日,蒋介石将上海作战部队分成左翼作战军(陈诚),中央作战军(朱绍良),中央军几乎全数投入战场。华南、华中甚至西南的各路诸侯部队陆续赶往上海,中国几百年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共同抵御外侮的作战情景。

松井石根将主力放在上海西北郊区,以对国军侧翼包围作战,不过日军深入内陆,已经没有海军舰炮火力支援。日军从9月11日到10月20日的40天内,只是从潘泾打到杨泾而已,东西距离仅5千米,多处阵地几度易手,国军据点大多拼到弹尽援绝才不得不退。10月7日,松井石根终于从蕴藻浜攻到上海西郊的交通枢纽大场。日军只要攻陷大场,国军在上海市区以及浦东的部队就得退出阵地,以免被日军包围。

为守住大场,夺回蕴藻浜防线,蒋介石把可以调动的兵力全都耗尽。军政部长何应钦说,上海战事最激烈时,一个师调到火线,只能维持半天,就报销了。蒋介石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及税警团都调出应战,以防止蕴藻浜战线崩溃。税警团是总队编制,有6个团,兵力接近一个军。留学美国军校的税警团第4团在争夺战中几度夺回阵地,使得税警团声名大噪;团长孙立人身负重伤,也成为国军将领新星。

10月17日,李宗仁第21集团军作为决战预备队增援,试图反击日军攻势,争回蕴藻浜防线。由于出击过于仓促,配合不够,造成攻势受挫。

日军利用国军攻势受挫时机,在10月25日攻陷重镇大场,直逼苏州河。第18师师长朱耀华因为大场战线被突破,全师阵地失守而拔枪自杀。

大场阵地被日军攻克后,蒋介石下令国军全部后撤过苏州河,重新布防。事实上,撤退时,国军还坚守闸北、江湾到庙行的阵地,两个半月的激战,日军无法越雷池一步。日军把坚守闸北阵地,血战3个月,不曾后退半步的国军第88师称做“可恨之师”。

为营造舆论,蒋介石下令第88师留一个营,据守四行仓库与日军周旋,这就是被人传诵一时的“八百壮士”事迹。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民日夜守在苏州河边的租界地区,为国军作战呼喊助阵,日军气急败坏,组织敢死队,不计牺牲地猛攻国军阵地,经过三天三夜血战,守军阵地依然飘扬着国旗。最后在租界各国请求之下,这支力战不屈的孤军奉命退到租界之内。

10月26日,日军大本营下令由华北方面军抽调第16师团加入上海派遣军战斗序列,增加决战的预备队兵力。另外以第6师团、18师团、114师团,以及国崎支队等特战与支持部队组成第10军战斗序列,由柳川平助中将率领,前往上海地区参战。日本上海派遣军与第10军总计为9个师团、两个旅团以及大量的海空军支持部队,总数达到27万人。

九国公约会员国将在11月3日于比利时召开会议,主题是讨论中日之战,蒋介石希望国军能够在上海地区继续作战,以利于求诸国际仲裁,因此没有将力已衰竭的国军向京沪线后方的纵深预定阵地调动,反而要求国军继续固守已残破的阵地,而松井石根的部队在大本营的支持与压力之下,拼命设法强渡苏州河,继续攻击国军阵地。于是中日两军又在苏州河南岸,陷入浴血苦战之中。

11月5日,日本第10军突然在杭州湾金山卫登陆,包抄国军防线。蒋介石没有料到日军大本营竟然由华北方面军抽调兵力,由杭州湾登陆,迂回进攻国军防线背后。蒋介石立刻调兵阻挡,但已无兵力可调了。第62师回防阵地已经太迟,第67军刚从河南赶到,没有完成集结,立刻就被日本第10军主力击溃。事实上,国军在杭州湾根本没有可以阻挡日军第10军三个半师团登陆的军力。

日军大本营为统一日军在上海地区的作战指挥,11月7日下令组成华中方面军战斗序列,由松井石根大将出任司令官,统帅上海派遣军以及第10军对上海方面的国军进行最后合围。

11月8日,国军在上海的战线面临全线崩溃,蒋介石下令在上海作战的国军撤退。撤退迟了近3天,国军几乎以溃散方式脱离战场,各自寻求突围,先前退却的部队担心日军追击,大量破坏桥梁与道路,使得后续撤退的国军无路可走,重装备损失殆尽。

11月13日,日军完成对上海地区合围,国民政府发表退出上海的声明。淞沪会战长达3个月,国军寸土必争、浴血抵抗,但缺乏弹性运用,军力透支,几乎将抗日战力储备消耗殆尽。中国总共调集78个师投入战场,后续仍有十几个师没有赶上作战。所幸日军虽然击溃国军,却没有办法歼灭。

淞沪会战使全中国上下凝聚了一个共识,就是为了抵抗日本的侵略,中国“纵使战到一兵一枪,亦绝不终止抗战。”这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为悲壮的决定。国民政府发表自上海撤退的声明,可以说是对于这场会战的过程与意义做出的最好的历史见证与结论:“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精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虽然上海作战失败了,但是中国决心以更广大之规模,进行更持久之战斗。

淞沪会战中,国军兵力总数在60万以上,但实际到达战场的兵力为40万左右。中国空军参战部队为8个大队和1个暂编大队,约200架飞机。海军的参战部队为第1、第2舰队和1个练习舰队,1个鱼雷快艇大队和江阴等要塞部队,约40余艘舰艇。

1937年11月5日,何应钦在国防最高会议报告中宣布,淞沪战场中国军队伤亡达187200人;此外,1937年11月5日至12月2日间,后撤途中伤亡约10万人,合计约29万人。我军阵亡中将军长1人,阵亡师长、副师长4人,阵亡团长28人,阵亡营长44人。由于中方海军司令官的“沉船战术”泄密,中国海军全军覆灭。另有约70架飞机被毁。

据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1937年8月13日至11月8日淞沪会战期间,日军约战死20000人,受伤约40000人,合计约60000人。此战国民党军伤亡33万多人,为日军损失的5.5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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