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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邊海絶祚——南宋二王流落廣東史事考辨

提要:當臨安陷落以後,南宋丞相陳宜中、樞密使張世杰等偕昰、昺二王及楊太后等,由浙、閩輾轉來到廣東沿海。由於記載文字的不一致,遂使學術界諸説紛紜,韙此否彼,無有公肯的意見。本文將入粤後趙氏小朝廷的遷徙路綫爲主要考察對象,輔以時間、空間的嚴格區别,以圖在一些問題上得出可説是在最大範圍内“包容”資料的解釋。相關結論有以下:一、二王行踪:至元十三年十二月,自福建入廣東;其先後停留點有:惠州海豐縣的甲子門,廣州東莞縣的梅蔚、官富場、古墐、淺灣、秀山,廣州香山縣的井澳以及“碙州”、廣州新會縣的崖山等。二、碙州亦碙川,碙州有二,一爲至元十四年十二月的駐地,即今香港特别行政區離島區屬大奚山;一爲至元十五年三月的駐地,即今廣東湛江市麻章區屬硇洲島。三、追索南宋朝廷在廣東失敗的原因,一樣包含幾乎所有中國滅亡朝代都有的“人事”的傾軋,就是同爲“忠”、“義”而遁迹、殉身者之間,仍然存在著互相排斥的争鬥。四、儘管,有記載提到陸秀夫於崖山之役“全家”赴難;然而,或許是人們惋惜“忠義”無後,仍有關於其嗣裔的消息,而潮州有其一支子孫的記載確有其合理的成分。

由於地方官員徐直諒的决策錯誤,廣東方面的形勢,自南宋“行在”陷落以後,出現了動蕩的局面。《大德南海志殘本附輯佚》附録二《取廣州始末》:“至元十三年丙子,宋經略使兼知廣州徐直諒得驛報,天兵已下臨安。時有淮將梁雄飛謫居於此,因遣之齎蠟書往江西歸附。未幾,又聞湖南行省遣使諭降;所遣者廣人曾士倬,與一將校楊尹俱來。直諒之意,謂已遣人通耗江西,不可又納湖南使,乃沈曾、楊於韶州江下。六月,江西吕元帥師夔遣黄世雄與雄飛偕來,並稱招討使。時直諒聞益王已即位於福州,遣郡人李性道權提刑,領摧鋒、水軍拒之。至石門,性道不欲戰,艤舟岸滸,惟黄俊迎敵,遂敗,直諒乃乘舶舟遁去。十三日,世雄等入城,以性道爲市舶使,陳寔、謝賢、唐淵各授以官,黄俊不受,諸將遂殺之於摧鋒軍寨佛殿下。八月,東莞人熊飛結集民兵數百至城下。十五日,世雄等與戰,飛敗,世雄等遣姚文虎追之,爲所殺。飛再圖入城,世雄等度未可勝,九月十一日退師。”《廣東文徵》卷四陳紀《趙必鐌行狀》:“丙子夏,邑人熊飛以勤王兵潰歸附,奉吕元帥(師夔)命,自循下兵,爲宋兵所遏。黄世雄、梁雄飛亦以招安命自梅嶺下東廣,熊甫至邑,而黄、梁二使已入城矣。熊與交怨,黄、梁遣將姚文虎領兵攻飛,飛擊之殲焉。”

《大德南海志殘本附輯佚》附録二《取廣州始末》:“既而,新會宰曾逢龍率鄉兵至城下,熊飛等復入城。[至元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宋制置使趙溍、運副趙淇至,越一日,安撫方興至,搜陳寔、謝賢等殺之,唐淵逃。十月十日,遂置[李]性道於死。俄吕元帥師夔、張元帥榮實將兵自江西來,溍遣逢龍、飛往南雄捍禦,續發將校劉自立守韶州。逢龍戰死於雄,飛回韶;張、吕元帥至,自立潜以城降,飛巷戰而死。十二月朔,溍、淇等以舶舟遁,方興未行,委郡人趙若岡等分四隅民兵守禦。初五日,興遁。二元帥至城南,居民懼如韶之受屠也,俱逃竄入山。初八日,若岡與忠勇軍陳勇開小市門降。初十日,二帥入城,以若岡知南恩州事。會方興在南恩海靈山,領人逐若岡去不得入。是時郡人張鎮孫結集鄉兵於廣州海上,二元帥以水道不通、軍餉不繼退師。十四年四月,鎮孫入城,爲經略安撫使。”關於元軍主力對廣東的第一次軍事經略,《元史》卷一六五《周全傳》:“至元十三年十月,從大軍征廣東。十一月,至韶州城下,嚴攻具,率勇士先登,與宋兵合戰,斬馘甚衆,殺其安撫使熊飛。十二月,以游騎巡廣中,過靈星海石門。敵勢甚張,[周]全奮戈殺敵,乘勝奪其旗鼓,火起船,及諸軍下廣州,全功居多。”

南宋昰、昺二王進入廣東,應該早於樞密使張世杰引軍攻圍泉州之役的至元十四年秋。黄溍《金華集》卷三《陸秀夫傳後序》:“景炎改元(至元十三年)之十一月,御舟入海,自泉而潮,十二月,次甲子門。明年正月,次梅蔚。四月,移廣州境,次官富場。六月,次古墐。九月,次淺灣。”從軍事態勢來看,制置使趙溍、方興等部即是其中的“先遣”部隊。《廣東文徵》卷四陳紀《趙必鐌行狀》:“丙子九月,熊飛欲大治舟師以攻黄、梁。時公(趙必鐌)閑居,念欲爲宗國一吐氣,因以語中曰:師出無名,是爲盗也。吾聞宋主舟在海上,將遣趙溍、方興制置安撫東廣,不若建宋號,通二使尊宋主。然後舉兵入城,事成則可雄一方,不成亦足以垂不朽。飛深然之,遂擇日反正,署宋旗,改衣冠,遂迎二使入廣。”區仕衡《九峰集》卷一《糾集鄉兵書》:“二王南來,嶺海蒙塵,氈裘之衆雖悍,然舟楫非其鏖戰所便也。吾郡不守,鄉村皆奔亡四散,大非長策。昨石門之前驅,急已據險,非摧鋒將、水軍將之失算,亦以應援不至耳。東莞之鼓噪義勇,則熊飛也。新會之統帥鄉兵,則曾長官(逢龍)也。甲子門日望勤王,制置使與忠勇軍聲息不堪聞矣。諸鄉村烟火相接,艨艟稍集,請同心糾結,總之不下萬人。”

甲子門,在今廣東陸豐市(東海鎮)東南甲子鎮。《嘉靖惠州府志》卷八:“甲子門守禦千户所,在海豐東二百五十里。”官富場、古墐、梅蔚,均在今香港特别行政區轄内,分别爲九龍城區九龍城、馬頭圍、離島區梅窩。簡又文《宋官富行宫考下》文:“官富場爲宋時廣東十三鹽場中屬於東莞縣四場之一,原爲廣東鹽政制度下一個獨立的行政單位。其管轄範圍所及,包括九龍半島、香港及其附近島嶼。昔時,宋王臺石刻聖山之北方(珓杯石以至今啓德機場一帶)、西方(馬頭圍),及西南方(馬頭涌、土瓜灣迤北),原有平地甚多,當爲制鹽場所。”“據宋學鵬札記載:古瑾圍,又名馬頭圍,南宋宗室趙氏古村也。改市區後,村廢。古瑾圍又名古瑾村,墻正門右額大書古瑾圍三字。”暨,屈大均《廣東新語》卷三《官富山》:“官富山,在新安急水門東,佛堂門西。宋景炎中,御舟駐其下,建有行宫。其前爲大奚山,林木蔽天,人迹罕至,多宋忠臣義士所葬。又其前有山曰梅蔚,亦有行宫。”淺灣,《[萬曆、道光]崖山志》卷三《形勝》:“淺灣,在廣州海之四冲,去廣州、官富場各一日。”從其位於廣州、官富場之中來看,當在今深圳市寶安區(新安鎮)西北沙井鎮西。

乘張世杰軍自泉州撤回,福建、江西方面的元軍聯手發起了對廣東的第二次經略。在此期間,南宋朝廷被迫一而再、再而三地轉移駐地。《宋史》卷四七《瀛國公紀》:“至元十四年九月,元帥唆都援泉州。戊申,張世杰歸淺灣。十月,唆都破興化軍,進攻潮州,馬發拒之,乃去攻惠州。”《元文類》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録政典征伐》:“至元十四年九月五日,福建宣慰使唆都、南劍州安撫司達魯花赤馬良佐遣人於福、泉等處密探。得殘宋建都廣州,改咸熙元年;又聞舟師至港口,爲廣州官軍殺退回在海内。有一山名秀山,又名武空山,山上民萬餘家。有一巨富者,昰買此人宅宇作殿闕屯駐。其兵病死者甚多。十二月九日,塔出圍廣州,[陳]宜中遁。十二日,宋將張鎮孫以廣州降,宜中尋與昰、昺、[張]世杰、[蘇]劉義等走香山。十八日,塔出會哈剌,言唆都遣人持書諭世杰、昰等,驚潰不知所之。塔出復遣哈剌與宣撫梁雄飛、招討王天禄將兵追襲之,與世杰軍遇於香山,奪戰艦、符印,俘其將吏李茂等詰問之。茂對世杰衆尚數千人、船八百艘;比至虎頭山中流,爲風壞船,衆溺死,宜中以身免。二十三日,沿海經略使、行征南左副元帥府兵追昰、昺、世杰等至廣州七洲洋及之,戰海洋中,奪船二百艘,獲昰母舅俞如珪等。”

秀山亦即武空山、虎頭山,在今東莞市(莞城區)西南虎門鎮西。井澳,即“仙女澳”,在今珠海市(香洲區)南横琴鎮東南。《金華集》卷三《陸秀夫傳後序》:“秀山,一名武[空]山,一名虎頭山。”“井澳,一名仙女澳。”《[萬曆、道光》崖山志》卷三《形勝》:“秀山,在東莞西南一百八十里。”“井澳、謝女峽,在香山南二百五十里海中。横琴山下爲井澳,一名仙女澳。”其得名,則有神仙傳説。《嘉靖香山縣志》卷八:“陳仁嬌者,自幼靈敏,父母名之曰安,乃自以仁嬌爲字。嘗夢爲逍遥游,餐丹霞,飲玉液,及寤不暝。每思舊游不可得,比至八月十五日丙夜,忽有神仙數百從空招之。仁嬌乃飄飄然隨衆謁于帝居,遂掌蓬萊紫虚洞天。歸而能飛,至龍塘潭中,與北騎群仙共戲唾於潭。其儔侣五人,相與飛至深井,踏石而歌明月。漁人見之,須臾凌空而去,石上留屐痕焉。人號其地爲仙女澳。”七洲洋,《鄭和航海圖·地名索引》:“本圖之七洲,他書又作七州、七洲洋,因有七峰崛起海上,故名。在廣東上、下川島與海南島之間。又西沙群島亦名七洲洋,與此同名异地。”不過,據《[弘治]崖山集》卷首《崖山圖》,七洲洋還包括上、下川島東北、今新會市東南沙堆鎮東南的海面。

以唆都、合剌爲首的福建方面元軍,由漳州、惠州直抵廣州,而在返程時攻陷了潮州。陸文圭《墻東稿》卷一二《烏古孫澤墓誌》:“至元十四年,宋兵復圍泉州,[都]元帥(唆都)提舟師救之。圍既解,是歲十月,與西江(江西)達春(塔出)左丞合軍追襲。取漳、潮二州,自甲子門入海至惠州,頓兵海豐縣南門。[宋兵]猶盛,公(烏古孫澤)請濟師於喬萬户(惟忠),摘提馬軍隨元帥直搗五羊(廣州)。臘月,至城下,入之。十五年,回屯閩中,往復數千里,水陸艱險,舟車器械之具,糗糧芻稭之供,委公力辦,戰勝攻取,幕劃居多。”《元史》卷一三二《哈剌傳》、卷一二九《唆都傳》:“[哈剌]進至潮陽縣,宋都統陳懿等兄弟五人以畲兵七千人降。塔出兵攻廣州,逾月未下,哈剌引兵繼至,諭宋安撫張鎮孫、侍郎譚應斗以城降。諭降南恩州宋閣門宣贊舍人梁國杰以畲軍萬人降。[至元]十五年,還軍慶元。”“攻潮州,知府馬發不降,唆都恐失富場後期,乃舍之而去。[至元]十五年,至廣州,塔出令還攻潮。發城守益備,唆都塞塹填濠,造雲梯、鵝車,日夜急攻,發潜遣人焚之,二十餘日不能下。總管兀良哈耳先登,諸將繼之,戰至夕,宋兵潰,潮州平。”

以塔出、李恒爲首的江西方面元軍,自韶州直搗廣州,而重要的戰鬥發生在州城南的海珠寺。姚燧《牧庵集》卷二三《王守信神道碑》:“[至元十四年,都元]帥府改行省,從右相(李恒)至廣,張經略(鎮孫)集戰艦二千海珠寺,公(王守信)擊大破之,獲其艦百八十,斬首不可級計。再授明威將軍。”吳澄《吳文正集》卷四一《李世安墓誌》:“武愍(李恒)經略廣東,授公(李世安)金符、朝列大夫、廣州路達魯花赤,辦軍需,與宋師戰於海珠寺下。公總千騎據岸發矢,俘獲二百餘人,奪取三百餘,宋石捨舟陸走。”正是在占領廣州以後,這支主力元軍派出了梁雄飛、王天禄等部,在由循海而來元軍的增援下,成功地完成了對南宋朝廷的追襲。周密《癸辛雜識》卷續上《二王入閩大略》:“是歲(至元十四年),大軍至,遂入廣州,至香山縣海中,大戰而勝,奪船數十艘。繼而北軍再至,遂致敗績。”危素《危太樸集》卷續八《合剌家傳》:“未幾,公(合剌)與宣慰[使]梁雄飛、招討王天禄追襲宋臣陳宜中、張世杰、蘇劉義等,遇世杰於香山,奪戰艦、印符,俘其將吏。又追宋二王至廣州七州洋,及之,戰海中,奪船二百艘,獲俞如珪而還。”

井澳及七洲洋海戰後不久,南宋朝廷徙駐於被稱作碙川或碙州、碙洲的海島。《宋史》卷四五一《張世杰傳》:“至元十四年十二月,招討劉深攻淺灣,[張]世杰兵敗,移王居井澳。深復來攻井澳,世杰戰卻之,因徙碙洲。十五年正月,遣將王用攻雷州,用敗績。”文天祥《文山集》卷一六《集杜詩·陳宜中》:“丁丑(至元十四年)冬,御舟自謝女峽歸碙川。陳宜中船相失,莫知所之。管葛本時須,經綸中興業。有志乘鯨鼇,南紀阻歸楫。”不過,據《宋史》卷四七《瀛國公紀》,益王昰之“移蹕”於碙洲,乃在至元十五年的三月,而非十四年的十二月:“至元十五年正月,大軍夷廣州城。張世杰遣兵攻雷州,不克。二月,大軍破潮州,馬發死之。三月,文天祥取惠州,廣州都統淩震、轉運判官王道夫取廣州。昰欲往居占城不果,遂駐碙洲。遣兵取雷州,曾淵子自雷州來,以爲參知政事、廣西宣諭使。四月戊辰,昰殂於碙洲,其臣號之曰端宗。庚午,衆又立衛王昺爲主,以陸秀夫爲左丞相。五月癸未朔,改元祥興。乙酉,升碙洲爲翔龍縣。遣張應科、王用取雷州,應科三戰皆不利,用因降。六月丁巳,應科再戰雷州,遂死之。知高州李象祖降。”

碙川或碙州、碙洲之所在,有二種説法。其一,隸於“化州吳川縣”,即今廣東湛江市麻章區所屬硇洲島。本説既有明代方志、也有元人文集記載作依據。《萬曆高州府志》卷一、卷七:“吳川縣一百四十里曰碙洲,屹立海中。”“景炎三年(至元十五年)春,帝(昰)舟次於碙洲;夏四月,帝崩。”《金華集》卷三《陸秀夫傳後序》:“碙州屹立海中,當南北道,隸化州[吳川縣]。”其二,隸於“廣州東莞縣”,即今香港特别行政區離島區所屬大奚山。本説同樣既有明代方志、也有元人文集記載作依據。《成化廣州府志》卷三〇:“大溪山,在東莞[縣]南大海中,一曰碙州山。”吳萊《淵穎集》卷九《南海山水人物古迹記》:“大溪山,在[廣州]東莞[縣]南大海中。一曰碙州山,有三十六嶼山,民業魚鹽不農。宋紹興間,招其少壯,置水軍嘯聚,遂墟其地。今有數百家徙賴,種藷芋,射麋鹿。時載所有,至城易醯米去。”暨,《宋季三朝政要》卷六《廣王本末》:“景炎二年(至元十四年)十一月,大軍至,[次]仙澳,與戰,得利。尋望南去,止碙川。碙川屬廣之東莞縣,與州治相對,但隔一水。十二月,舟師遷景炎帝於謝女峽,陳宜中(揮泪)[捩拖]之占城”。

二王曾駐於化州境内的“碙洲”,應該没有疑問。劉岳申《申齋集》卷九《宋遇墓誌銘》:“公(宋遇)不幸以病終於化州吳川縣之碙州,實戊寅(至元十五年)三月朔,夫人杜氏同日死之。行都命合葬於縣之浮流。樞密張公世杰、陸公秀夫奏贈端明殿學士,謚忠穆。”可是,就其始至時間來説,當以至元十五年三月爲是。而已見前引、陳宜中“擅自”前往占城以前二王所臨的碙川,則當爲廣州境内的碙川。《金華集》卷三《陸秀夫傳後序》:“[陳]宜中之去,[蘇]劉義追之不能及,夜泊仙女灣,俄有天火飛集其舟,延燒衆舟幾盡。”《弘治崖山志》:“景炎二年(至元十二年)十二月,世杰奉帝退保秀山,尋移井澳。丙子,颶風大作,舟敗幾溺,帝遂得驚悸疾,旬餘,諸兵士始稍來集,死者十四五。劉深復襲井澳,張世杰戰卻之,陳宜中如占城。帝舟次於謝女峽。”陳桱《通鑑續編》卷二四:“至元十五年正月,帝在謝女峽。三月,帝舟遷於碙洲。曾淵子至自雷州,以爲參知政事、廣西宣諭使。”由此可見,陳宜中之西行的出發點,乃在今珠海市西南境横琴島的仙女灣、謝女峽或以東的地區。所以,如果説二王在此前曾駐扎於碙川;那麽,這個碙川就不可能是今硇洲島,而應是今大奚山。

南宋朝廷西移,志在乘“大好形勢”收復海北、廣西。《元文類》卷五九姚燧《阿力海涯神道碑》:“宋餘孽益、衛兩王改元海中,啖人以爵,規復其舊。僞將張世杰傳欲襲肇慶、雷,詔公(阿力海涯)討之,且略地海外,無爲賊巢。”《牧庵集》卷一六《史格神道碑》:“至元十五年,諜言夏貴已復瀕江諸州,江路既絶,不可復北。諸將求還静江計事,實欲合勢。省議棄肇慶、德慶、封,並兵戍梧。公(史格)曰:委地撤備,示敵怯,增兵戍之。劇賊蘇仲集潭之潰軍萬人,自王鎮龍山,俟歲事作,官軍毒暑不可入,外肆爲劫而植稼其内。事畢,聞將加誅,則僞出降,仍歲爲是,大爲横、象、賓、貴四州之梗。公令四州爲堡其界守以土豪日嚴警,斥官軍行前縱火廬栅,隨以民夫具簷芟禾。仲窮來歸,猶官以賓之嶺方令。走王新立古縣,斬李應辰、李福潯州。七月,其永州府判官潘澤民間請濟師,公又分步騎赴之,大殄其衆。後益王死,衛王繼立,趨廣州,壁海中崖山,曾淵子以參政開督府雷州,公再諭降不可,進兵逼之。淵子奔碙川,獲其兩都統,驛送京師,遣萬户劉仲海戍雷,世杰將萬衆來圍城中絶食,士皆煮草爲糧,公抽兵漕谷欽、廉、高、化諸州,再破走之。用兵海南,詔公親戍雷,式遏西突。”

早在雷州戰事完全失利之前,至元十五年夏季,帝昺偕其將臣仍然東移,回到了廣州境内,選擇新會縣屬、今新會市南崖門鎮東北的崖山作爲永久性的屯扎地。《元文類》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録政典征伐》:“昺栖於崖山之西山,南北亘二百餘里,東南枕海,西北皆港。建宫山麓,棋結巨艦千餘艘,下碇海中,中艫而外舳,大索貫之,爲栅以自固,四圍樓櫓如城。”《宋季三朝政要》卷六《衛王本末》:“入山伐木,造軍屋千間,起行供三十間。内正殿,以楊太妃故,立名慈元殿。時官民兵,除逃竄外,猶計二十萬,多於船上住坐。拘刷人匠,蓋海院,造船隻,治兵器,自祥興元年六月至十月始罷。”當年秋天,元軍開始第三次對廣東的進征。與前二次進征一樣,行軍分沿海與行陸二路。不同的是,這次主力在沿海,而輾轉經梅州、循州、英德府至廣州行陸的乃是偏師。《牧庵集》卷一二《李恒家廟碑》:“[至元十五年,張]世杰復立衛王,元以祥興,移栅海中崖山,近去廣治四百里。授[李恒]蒙古漢軍都元帥,經略廣東,進復梅、循[州]、英德[府]與廣[州]之清遠[縣]。走王道夫,擊凌震,海上獲船三百艘,禽將吏宋邁以下二百人,又破其軍茭塘。”

元軍主力仍由潮州、惠州向西;於途,擊潰了自江西退入廣東的南宋軍隊。虞集《道園類稿》卷三七《張弘範廟堂碑》:“至元十五年,乃拜王(張弘範)蒙古漢軍都元帥以行。”“且行,薦李恒爲貳,從之。發水陸之師二萬,分道南征,以弟弘正爲先鋒。鮑浦寨南瀕海,王曰:陸攻之必走海,令弘正圍以騎,他將攻其南門,又拔之。海瀕之郡若潮、若惠,皆團結盤亘,王威聲所至,恩信濟之,無不内附。十六年正月庚戌,由潮陽港乘舟入海道,至甲子門,獲宋斥候將都統劉青、顧凱,乃知廣王所在。”《申齋集》卷一三《文天祥傳》:“初,陳懿兄弟皆爲劇盗,[張]世杰招之,叛附不常,潮人苦之。潮[州]士民請移行府。十一月,進潮陽縣,戮懿党劉興。時張弘範爲都元帥,以大軍自明秀下海,以步騎自泉、漳入潮。十二月十五日,移屯入南嶺,鄒渢、劉子俊以民兵數千至自江西,弘範步騎尚隔海港,陳懿爲迎遵具海舟以濟,弘範既濟,使其弟弘正以輕兵直指督帳。二十日午,[文]天祥方飰客五坡嶺,步騎奄至,天祥度不得脱,即取懷中腦子服之。衆擁天祥上馬,天祥急索水飲,冀速得死,已乃暴下,竟不死。諸軍皆潰,天祥見弘範於和平,大駡求死。越七日,至潮陽,踴躍請劍就死。”

翌年正月,栖於崖山的南宋朝廷,陷入了非比尋常的困境。《文山集》卷一六《集杜詩·祥興》:“己卯(至元十六年)正月十三日,虜舟直造崖山,[張]世杰不守山門,作一字陣以待之。虜入山門,作長蛇陣對之。”《元文類》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録政典征伐》:“[至元]十六年正月十四日,張弘範至崖山,圍[張]世杰軍。十六日,李恒率麾下戰艦百二十艘入海。二十二日,恒會弘範於崖山。弘範潜舟載騎兵,登麓焚其宫。昺以鬥艦號快船者樵、汲,弘範命樂總管立寨,斷其汲路,恒亦拔都船當之。昺遣兵争之,皆敗去,自是樵、汲日梗。弘範又命樂總管自寨以炮擊昺艦,艦堅不動。有烏蜑船千艘救昺,艤於北,弘範夜擇小舟,由港西潜列烏蜑船北,徹其兩岸,且以戰艦衝之。烏蜑船皆並海民,素不知戰,昺又不敢援,進退無據,攻殺靡遺。弘範因取烏蜑載草灌油,乘風縱火,欲焚昺艦。昺預以泥塗艦,懸水筒無數,火船至,鈎而沃之,竟莫能滅。昺將周文英日挑戰十餘次,皆爲弘範所敗。”《金華集》卷三《陸秀夫傳後序》:“乃先遣斷其汲道,舟人茹乾糗餘十日,渴甚,則下掬海水飲之,海鹹不可飲,飲者亦輒病嘔洩,軍中大困。二月戊寅朔,[張]世杰部將陳寶降。”

其年二月,决戰終於展開。《道園類稿》卷三七《張弘範廟堂碑》:“我師將戰,或請以砲攻之,王(張弘範)曰:火起則舟散,不如戰也。明日,四分其軍,分處其東、西、南三面。”《元文類》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録政典征伐》:“[至元十六年]二月六日平旦,[張]弘範分[李]恒當昺北及西北角樓,諸將分居昺南及西。弘範將其一,居西南,去昺里許。又令曰:敵西南艦可受危,間其將左大守之,必驍勇也,吾其自攻。頃之,有黑氣出山西,微雨滿天。潮退水南瀉,恒從北面順流衝擊,突入其陣。恒令諸軍船尾命柂師轉船逆行,徑擣其栅。我軍憑高瞰敵,勇氣百倍,登其船、斷其索,短兵接戰。彼以江淮勁卒,各殊死鬥,矢石蔽空。至巳時,奪三船,恒率拔都軍復與快船戰。至日半,潮水長,北流,南面軍復順水勢進攻。世杰腹背受敵,以火炮禦南面軍,預濡罽覆艦。砲盡,不能灼寸尺,然戰不利。弘範益其卒,始奪一艦。弘範所乘艦布障四匝,伏盾作樂,敵疑宴而懈。弘範以己艦卑於敵,且出入艱,乃回艦尾抵左大,左大射矢,集布障桅索如蝟。弘範度其矢盡,撤障去盾,兵矢火石俱發,奪左大艦。又與夏御史戰,奪其艘,敵懾釁去,自投水。諸將合勢乘亂,皆殊死混戰,自巳至申,聲震天海,斬獲幾盡。”

崖山之役,以南宋朝廷的覆没降下帷幕。幾乎是在鏖戰即將結束之際,尚未成年的帝昺,由“誓不再辱”的左丞相陸秀夫背負著,投向滔滔的洪波。柳貫《柳待制集》卷九《李恒新廟碑》:“其後,公(李恒)會湖廣行省平章政事阿里海牙、江東宣慰使張弘範等舟師崖山,乘潮薄南船,縱短兵接戰。執政陸秀夫窮蹙,抱衛王赴海死,降其宗室、侍從官、承宣使尚數百人,得其所懷金璽,獻凱於朝。”《草莽私乘》龔開《陸秀夫傳》:“及祥興繼立,兩軍相見於崖山。南軍大舟三百枕分前後中三部,以對敵者爲先鋒,而以中部居宸庡,中堅僅居其後。前鋒失利,波濤掀舞,旌旗交錯,部伍爲之混亂,君實(陸秀夫)出倉卒,伏劍驅妻、子先入海,號哭拜幼君曰:陛下不可再辱。拜起,抱幼君,以匹練束如一體,用黄金腰間,君臣赴海而死。己卯歲(至元十六年)二月六日也。”《廣東文徵》卷四梁起《與馬南寶書》:“日者健卒從海上走報:元人張宏範擁重兵,自潮陽[縣]分軍南、北,襲擊主上於崖山。我師竭力拒戰,四面受敵,勢不能支。二月初六日,陸丞相(秀夫)負上同溺海中,後宫諸臣皆從。今浮尸蔽海,潮水不流,吁!嗟乎天地古今之變,未有至此極者。”

與楊太后一同突圍而出的樞密使張世杰,不久亦因“失望”,任憑颶風覆舟溺死。《金華集》卷三《陸秀夫傳後序》:“[張]世杰、[蘇]劉義等三十餘艘,斬纜乘潮而遁。世杰出仙女澳,得風入洋,追兵不及而還。舟至山東,欲向占城,土豪强之回廣東。乃回舟艤南恩之海陵山,散潰稍集,謀入廣,擇宗室子立之。六月庚辰,颶風大作。將士勸世杰登岸,世杰慮爲人所圖,即登施樓,露香以祝,風濤愈甚,墮水溺死。諸將焚其尸,函骨葬潮居里赤坎村。劉義出海洋,後爲其下所殺”。《通鑑續編》卷二四:“已而,[張]世杰復還崖山,收兵遇楊太后,欲奉以求趙氏後而復立之。楊太后始聞帝崩,撫膺大慟曰:我忍死艱關至此者,正爲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遂赴海死。世杰葬之海濱。世杰將趨安南,至平章山下,遇颶風大作,舟人欲艤岸。世杰曰:無以爲也,爲我取瓣香來。至則仰天呼曰:我爲趙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復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幾敵兵退,别立趙氏以存祀耳。今若此,豈天意耶?若天不欲我復存趙祀,則大風覆我舟。舟遂覆,世杰溺焉。”海陵山,今陽江市西南海陵島;平章山,據陳學霖先生《宋遺民流寓安南占城考實》:“平章山爲海陵山(島)之一峰,故此平章之與海陵,乃是同地而异名。”

明人何喬新於《椒丘集》卷七《元張弘範遣人語崖山士民曰:汝陳丞相已去,文丞相已執,汝復欲何爲?士民亦無叛者》論道:“宋之亡也,忠義之士一何多乎!及宋社已屋,文天祥寧伏尸燕市,謝枋得寧絶粒而死,終不肯臣於元。嗟夫!漢之亡,死節者耿紀、韋晃而已;唐之亡,節義之士無聞焉。而宋之忠臣義士若此其多,何也?宋之諸君待臣以禮,養士以氣節,其風俗既成,争自濯磨,如王炎午祭天祥之詞,張子惠贈枋得之詩,皆以忠義相勉。”除了南宋的將臣外,值得注意:當昰、昺二王流落期間,廣東地方也出現了不少這樣的本貫人士。如:《萬曆高州府志》卷九黄子平《潘氏三賢記》:“惟賢潘公,宋高州軍茂名縣人。也有康濟之才,以鄉貢拜本縣尹,九載無代。時咸淳天下鼎沸,胡元亂華,游兵將抵高州。宋幼主自杭度海至那黎溝,艤舟岸,舳艫塞海,旌旗蔽空,海濱父老争以牛酒迎勞,公亦以職上覲,奉命守禦白沙寨堤,備元兵。既而王舶往交趾,賊愈猖獗,人皆奔降不暇。公仰天大慟:我爲宋臣,當爲宋鬼耳。遂爲賊執至電白縣,其帥見公顔色不變,語言自如,頗异之。公憤駡不屈,竟遇害。”除外,更多的是懷念“故國”、“故主”的遺民,如作詩悼念帝昺的廣州香山縣人馬南寶。

縱觀南宋二王流落廣東的經過,有一種現象不得不使人感喟,那就是幾乎所有中國滅亡朝代都有的“人事”的傾軋。就是同爲“忠”、“義”而遁迹、殉身者之間,諸如陸秀夫之與陳宜中,文天祥之與張世杰,蘇劉義之與張世杰,也同樣存在著互相排斥的行爲。黄挺、馬明達《潮汕金石文徵·陸秀夫親族墓碑記》:“陸君實(秀夫)甲於文天祥榜,與陳宜中議不合,謫潮[州]數載。母夫人卒於潮,不能歸葬。[丁]聚擇地封其墓,坐北向南,五峰前秀。次子九郎,俊雅能文,予甚愛之,不幸繼卒,附於太母之側。知君實顛沛流離,隨龍没波,遂給官田五頃以贈遺孤。”《申齋集》卷一三《文天祥傳》:“[至元十五年]五月,端宗凶問至,衛王改元祥興,[文]天祥乞移軍入朝,不許,又欲入廣州,時廣州新復,憚天祥威重,陽遣舟來迎,而中道去之,遂不果入。六月,祥興舟自碙州回駐崖山,督府累請入覲,[張]世杰日以迎候宜中還朝爲辭,諸大將多忌天祥,又位樞密使出己上,皆不便其入。”《文山集》卷一六《集杜詩·蘇劉義》:“蘇京湖老將,雖出吕氏,乃心專在王室。後[張]世杰用事,鬱鬱不得展。其人剛躁不可近,然能服義,終始不失大節。”相反,作爲勝利一方的元朝,受命的將臣間較少類似的事情。

隔代追作的傳記,往往緣有傾向性的抑揚而增减原具文字,從而導致史實表述的嚴重錯誤。凡此,匯集相關記載成作的《[萬曆、道光]崖山集》也不例外。該書卷六郭篤周《張世杰傳》:“范陽人。金貞祐間,河北盗起,定興豪俠張柔聚族黨、結隊伍,慕義之士多從之,世杰與焉。金主以柔爲中都留守、行元帥事。柔使世杰戍杞[縣],世杰見金事日非、元益强,時勸柔歸正。柔怒斥之,將得罪,世杰遂來歸,爲吕文德小校,累功至黄州、武定諸軍都統制。”其實,“定興豪俠張柔”率部戍杞,乃在完顔氏王朝滅亡的九年以後,而其鎮防對象,正是不久後張世杰前去投奔的南宋政權。元好問《遺山集》卷二六《張柔勛德第二碑》:“國朝方有事南鄙,彼争利舟楫殆無寧歲,朝議以杞[縣]爲中流,不以大將鎮之,則一葦所航,河不能廣矣。公(張柔)以甲辰歲(元太宗後稱制三年)被朝命節制河南路軍馬,因地之形殺水之勢築爲連城,分戍戰卒。”再披閲資以寫作的《宋史》卷四五一《張世杰傳》,可以清楚地發現相關詞句的杜撰或想當然:“范陽人。少從張柔戍杞,有罪,遂奔宋。隸淮兵中,無所知名。阮思聰見而奇之,言之吕文德,文德召爲小校。”

碙洲之所在,饒宗頤先生《九龍與宋季史料》卷五《論碙州非大嶼山》:“謂吳萊記大奚山又名碙州,亦是克可信。今按吳萊於大奚山條,未記二王行踪,縱大奚山别名碙州,衹是與宋帝駐蹕化州之碙州偶爾同名而已。謂因硇、碙兩字形近,乃誤以化之硇爲廣之碙。今按元刊本黄溍集及自注俱作碙州及碙州鎮,作硇衹是异文,並非形近互异”。“化州之碙州,有謂其地昔有火山,則因産硇砂而得名,故稱碙州。”實際上,“碙”、“硇”各字似而音不同;屬化州者蓋硇洲,屬廣州者蓋碙州,二者均二王駐蹕之所;因此,混而爲一的可能是存在的。除外,還有一個可以令人信服的事實:以“大奚山”爲“碙州”的吳萊,曾經從今已散佚的《大德南海志》獲悉南宋二王的行迹。《淵穎集》卷二《新得南海志,觀宋季崖山事迹》:“藩王收末燼,義將捍邊關。典禮存周法,威儀復漢班。開衙旗幟動,結寨舳艫環。節制通江邏,槍牌集洞蠻。龍濤多擊磢,嶺嶠半榛菅。置陣移官港,帷宫泊女灣。狗流疑尾掃,龍殞莫髯攀。奠殯須求繼,驅馳獨任艱。搶攘殘戍屋,殺僇罄居闤。玳瑁洲仍隔,珊瑚島並跧。幹餐烓竈减,鹵飲轆轤慳。道斷無前援,民哀有老鰥。颶掀雲赤暈,鯨鬥雹朱殷。大業從舟盡,元戎棄仗閑。”

毫無疑問:在二王的將臣中,受到贊揚最多的,除文天祥就數陸秀夫。侯克中《艮齋集》卷三《題陸秀夫死節卷後》:“宣公苗裔有餘馨,耿耿丹心醉六經。獨力生難扶社稷,全家死不負朝廷。世間民聽猶天聽,海底臺星拱帝星。歲月不消忠義氣,崖山十倍向時青。”劉麟瑞《昭忠逸咏·丞相陸公秀夫》:“八面兵威八面攻,馮夷飛血洗千蓬。波翻水寨乾坤震,風仆檣旗社稷空。百辟散班本鷁首,孤臣扈蹕憩龍宫。茫茫南國重回首,一片丹心照海紅。”鄭真《滎陽外史集》卷三八《讀陸秀夫遺事》:“宋益王崖山稱帝,邈乎雲海之間,誠不可國矣。群臣所以不憚險阻而従之者,蓋將盡其力之所至云爾。力之不至,則以死繼之,此忠臣孝子之本心也。陸秀夫位爲宰輔,雖在危難,儼然正笏如平時,語及國事,以袖抆泪,朝衣盡濕。其在帝前,猶手書大學章句進講,此豈一息忘君者哉?兵既敗,乃仗劍驅其妻子曰:而去,怕我不來,則固無有家慮矣。然後登御舟,與其主同死,斯亦處死之得其道哉!”甚至還有朝鮮士子的感慨,申叔舟《保閑齋集》卷七《陸秀夫》:“大厦將傾一木支,頻年航海竟何爲?行宫日暮崖山暗,泪濕朝衣萬古悲。人道高易老癖奇,心中古今兩紛極。屏上諸賢無限事,悲歡不滿數篇詩。”

儘管,有記載提到陸秀夫於崖山之役“全家”赴難;然而,或許由於人們惋惜其“忠義無後”,後代不斷有關於其嗣裔的消息。其一,《嘉慶馬陸鎮志》卷一、卷七:“嘉定澄江門外十二里,地名馬陸。”“陸南大,字孟良,宋丞相秀夫長子,官監江浙都税。崖山之難,自鹽城避居練祁市南蓼城鄉,遂改名知微。先有馬氏居其地,子孫亦繁,其地遂有馬陸之稱。”“監江浙都税陸知微墓,在一都十八圖陽墟。”《民國嘉定縣續志》卷一:“馬陸鎮,曩有馬軍司陸南大居此,故名。”其二,《萬曆鹽城縣誌》卷七:“予家崖山下,最悉丞相死事。及至鹽城,則丞相故里也,蓋欷歔三日下而不能已焉。訪問其後人,無有也,謂當其時已盡驅妻子入海矣。然潮郡有城南陸、城東陸云,皆陸丞相之後。其家尚有忠貞神主,謂丞相生有四子,其一子名由者,好漁獵,被逐得不死,得繁衍其後人云。”相比之下,從前引以及潮州路有陸秀夫墓,後一種説法,倒有一定的可信性。至於前一種説法,元無“江浙都税”的官職,而南宋平江府所轄的嘉定縣,也衹有馬軍司所屬的酒庫而已。《洪武姑蘇(蘇州府)志》卷九:“嘉定縣,侍衛馬軍司酒庫,在市西,課解淮東總領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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