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把男孩的画拿回了自己的王国。王国很小,却很别致。
别致的王国是她的闺房,十年前她从思明州的一座四水归堂搬进这栋西洋别墅二楼朝南的卧室里,那时的小洋楼还是一片雪白,如今窗台四周墙壁上的长春藤已然爬满,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绿色。女孩每天都睡在常春藤掌心的小盒子里,梦着那个被午夜黑色大海吃掉的女子。
闺房四面挂满了雪片般的画,那些都是她亲手一笔一笔画下来的油彩。
她楞楞地把目光停留在一张尘封的油画上,画上是大海,海浪的颜色有着人血的红。一双翠绿的绣花鞋在猩红的漩涡中间走。没有腿,也没有身体。整幅画的基调就仿佛午夜的冤魂在浪尖上唱着永无休止的眠曲。
女孩把目光移向四周,然后把男孩的画裱进一个画框。
在这栋小洋楼里,除了江管家和哑巴宋妈之外,就是她和施老爷,沉闷得就像秋暮刚刚烧过的无人荒山,没有飞鸟和蜂蝶路过,空留一坡闷气。
女孩将男孩的画裱在玻璃框中,立在钢琴上方。客厅立即多了几分生气。
晚餐后,钢琴上的画引起了施家老爷的注意。
“画得不够细致啊,你看,脖子上的透视感还不够,整幅图还很粗糙。这风格也不像你画的啊!”
老爷戴上老花镜,一面端详着画,一面抚摩着下巴上的胡须,眉头颦蹙起来。
“本来就不是我画的,是别人偷画的,被我给抢回来了。”小筠漫不经心地说,埋头玩弄怀里的波斯猫,须臾,又补了句,“那人画得还挺快,也就一会功夫,能细致得到哪去嘛。”
“昶炀……是昶炀……”
老人缓缓念出这两个字。
“什么徜徉?”小筠困惑地看着施老爷。
画上模糊的落款引起了老人的注意,小筠在夺画的时候不小心用混有海气的潮黏手指摁出了污迹。落款虽已模糊,但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出个大概。
“你不认识他怎么会有他的画?他是美专的学生。”
“哦,那很巧啊。”
怀里的猫咪也“喵呜——”了一声,仿佛在表示赞同。
炀昶是怎样的一个学生?才华横溢又桀骜不驯,一个礼拜内能逃掉半周的课。在他的身边女孩无数,并不太暧昧,但总是令人浮想。
老教授叮咛道:
“别和他走太近,小心吃亏。”
他把画放回原位,神情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