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们越过淡水河,来到了西城门外。
晚霞散去的余光仿佛来自断瓦颓墙外溢彩的街市。
场子里替日本人做苦力的男人们扛着粗麻布袋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许多板车装载着刚从城墙上卸下来的大石块。还有一些日本男人打扮得很整洁,像怀里搂着的女人那般秀净。他们从此地路过,无视街头乞援人的存在,贪婪地吞噬着这块腐烂了的地表的最后一点活气。
俩女孩凭着第六感,疲惫地向前踱去,殊不知在这片凄荒的土地上,一种颓败的华丽即将上演。
此时,她们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紧紧地盯着她们。
那个人穿件衬衫,外着一件天青马褂,脑袋上一顶毡帽歪斜地扣着,只露出了半张脸。他仿佛跟踪猎物的行踪一般,紧跟在两姊妹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
两女孩在一个摆包子摊前停了下来,望眼欲穿地盯着竹匾里热腾腾的馒头,馋得垂涎欲滴。
一位食客朝老板娘用闽南语吆喝道:“两碗扁食,六个包子”。
老板娘侧过身去给食客盛扁食。
小芦不由自主地伸手摸馒头,突然小珺了拉一把,小芦一抬头,“啪”,便是一个耳刮子。火辣辣的耳刮子,叫小芦疼出了眼泪,脸上一个白色的掌印瞬间变红。
“野丫头,敢偷东西,我让你偷!”
老板娘凶着一张银盆大脸,抓住小芦偷馒头的手,小珺忙抢过妹妹被阿嫂抓住的胳膊,咬牙切齿地瞪着老板娘。小芦吓得往小珺的怀里躲。
“干吗这样瞪着我啊,没教养的!你还瞪,这就抓你去喂狗!”
老板娘又一次紧紧抓住小芦的胳膊,小芦使劲向外挣扎,那一瞬,她看到无数条腿从眼前奔走而过——那些人在忙什么?许多人手中拿着一包包油纸裹着的东西,那里边一定有吃的,他们来自哪里?又去向何处?
……
“她们的钱,我来付。”
一只大手按在了台子上。
……
老板娘豁然松手,小芦“哎哟”一声连带着屁股跌在了地上。
小珺连忙扶起小芦,帮小芦拍拍屁股。
这个人是谁?
两女孩霍然抬起头,一个身穿天青马褂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对老板娘含笑道:
“人家还小,不懂事嘛,你就不要追究了,这两个馒头就算我买了。”
男人弯下身为小芦擦眼泪。
“小妹妹,不要难过了,台北洲现在乱得很哪,你们应该好好呆在家里,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我们是从孤儿院跑出来的,没有家。”小珺说。
“这样啊……”
男人思索着,目光中闪过一丝奸猾的得意,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笑:
“我家刚好也有一个小鬼,就是没人陪他玩,一天到晚又哭又闹,你们去陪他玩好不好?如果你们肯帮我带弟弟的话,以后就在我家里过,我来养你们,怎样?”
“真的吗?”小珺破涕为笑,小芦喜出望外地看了看姐姐。
“来,叫我一声‘阿爸’,我马上带你们回家。”
“阿爸!阿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