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日,土公回院,阊关水门已开,舟楫可通,但兵丁踏船,虽军门示禁,此风未已,乡民终未敢轻掉舟入城也。
二十日,贝勒奉命往镇杭州,复经吴地,县着每图起夫九名助纤。
二十一日,兵丁络绎在途,枫桥一路,闭门躲避。
囗发兵例不给行粮,众苦乏,不免打入民家夺食借栖,囗扰殊多。城外居民,方归故里,复移入城避害者,往往有之。洞庭两山未尽囗,先之招抚,犹属两持。吴公统兵往,乃惧而迎降。吴公纳之,约束目兵不得登岸,兵大失望,民得不罹其害。郡中乡科冯宁延避迹西洞庭山,不肯剃发,吴公令劝谕,不从,乃执其家属,仍不为动,执向军前,宁延终不屈,遂斩之而剖其腹,弃尸湖中。此君受祸甚惨。然抗志不向,实有足多者。崇明在海中,诸不顺者屯聚于此。
新选县令、丞、学、博,俱留郡城,未敢莅任。二十六日破之,遂戮无算。
十月初一日,迎郡城隍神,仍往虎邱设祭,太尊遵新诏,祀典悉循旧例也。然仪从之盛,囗逮曩时。府录生童,亦俱于府庠就试,初旬即次第发案。
初九日,黄鼎吉兄弟二人,于抚院门与人争论,声彻于内,土公差官拿人,黄君就辨不屈,抚台重责各二十板,责后,方知两人皆庠生,乃大声斥数,欲革欲砍,二生置身无地,求释甚苦,乃叱去。从来上官无责杖庠生之理,土公亦失,于三学无敢譁者,以时方华,人各畏事故也。
十六日,府县正官往江阴送案,兼贺文宗十八诞日。此际录科,天寒日促,途多兵寇之扰,舟车费重,往试者以为苦。
草桥张悌,字玉汝,亦诸生也。乘闰六月之变,执府庠廪生刘庠及其子庠生刘洪膺斩之,指为奸细。又杀东城医生侯受璧,献功于李公,遂署本府海防同知,小器易盈,肆无顾忌。遇亲旧如雠敌,每于监门出入之际,鞭绑囗解,多杀人以立威树功,人共怀不平,即土、吴二公,亦鄙其贪残不念桑梓。
十月中,按院仰府拿究,太尊令人持帖云:请即到府面会,张玉汝至府,不复接见,即发下狱。明日,受冤人群往按院控告,家赀被雠家抢散,狱中受人凌逼,苦难自全,遂自刎于狱。以三月非分之荣,自杀其躯,闻其死者,人人称快。是真小人枉做小人也。
苏城因兵丁多马,刍秣为急,冬月草不萌生,惟取稻草供用,故薪价涌贵,兵民俱困。悍卒于城外辄拆毁空房,取材木以供爨。胥门夏、周二公祠已被毁,民居可知。
府庠廪生玉琦,字孟璘,馆于庙堂巷陈翰林宅。陈宦原籍宜兴郡,乃其别室有如夫人及幼子居焉,延孟璘课之。陈于泰在苏,或在常,往来无定也。有恶奴戴租乘陈宦不在苏,惑其幼主,假写提督吴公朱票,同兵丁沈、严二人,下乡胁诈生员顾某家横顺,顾生具告督台,发詹大厅提究,戴奴扳孟璘写稿,蒋宇、吴寰同谋,两人即下吴县狱,孟璘急索陈官柬,致詹公,备言毫无干涉。十月二十六月,詹大厅将录过口词并犯人解台,再发本府研审,丁太尊审过,但不敢扳蒋、吴二人,独坚执王孟璘知情。二十八日,吴公立将戴奴枭斩,沈、严二兵各责一百,枷示一个月,孟璘以朱票为凭,责二十五板,而不拟罪。蒋宇、吴寰竟释之。
二十九日,吴县汪令下乡勘荒,仅及五里之内,向晚即回,略应故事耳。
是日,都院斩一人于城隍庙前,云闰六月十三日,杀吴县钟主簿者。
予足迹不及葑门者将近半载,至是往彼,见饮马桥畔民居悉毁,杨山太庙港口伤去数十家,月城内不存一椽,城外民房十去四五,大抵触目伤心也。
经府治及长洲县治,知太尊于九月二十五日进府,以后堂作正衙,长洲令亦已在县,独吴令犹寓麒麟巷耳。
郡有异姓同宗者二族,章与王、尤与钦是也。吴江章叔果与孟璘兄弟为行,而叔果阴险不端,偶以条陈得见取于吴督台,委令招抚吴江乡镇未顺者,叔果乘此索诈报复,大逞其私,乡民痛恨,聚众执叔果,绑解辕门,累及乃兄贵池教谕章樗字元修者,俱下之狱。被害至六十余人。谓祸必不测矣。及加面鞫,仅责叔果十板,仍系之狱,释放元修,而口扳无迹之王孟璘,乃重加责治,殆不可解也。其亦口辩不同耶。
十一月初六日科案,文宗以开国之初,欲矫从前雕刻泛滥之习,所取前例,皆平顺简约者,一二等为正科举,三等前二十名作遗才,又取儒士五名,俱放科入泮,首名正补廪,皆创见也。长、吴二令囗入帘,以十一月二十九日为头场。
皋桥下塘毛吉甫,开铜锡铺,家在巷中,店系浮店,每夕,托其妻之弟往宿店中,其对门张雉伯,亦鑪铺也,平日往还习熟,阴与杨升甫、马君美三人同谋,欲取毛店所有,遂于十二月初一日晚,诱其人饮于戏馆,劝至酩酊,时已昏黑,乘醉挟往城头杀之,取身畔钥匙,开入其店,罄窃所有,以为秘密无知者。次日店门不开,人传城上有被杀者,始知谋财害命,即往报官,而未知所坐。未几,事即发露,乃执杨、马到官,张雉伯逃匿,将妻拶究,未获凶身,及被害,皆邻近少年人,非因饥乏困迫者,忽作此昧心冒发事,朝夕相对,杀机久已潜伏,人心之险至此耶!
南闱放榜,十七日报至,三学中式者九人,然群心不甚歆慕,非若往常新孝廉之隆重。
考试武场,例应十月,杨总镇已奉部札出示,因四方未静,岁终犹未举行,来年二月行之。
十九日,迎春,府卫县官俱汉冠吉服束带,戏剧鼓吹,皆仍旧式,但隶役手执春球,被兵丁攘夺至尽,太尊归将及府署,优童手花球仅存二三,又值强兵欲夺,太尊怒,发当街责十五板。
残岁将终,院发入泮案,两县各六十余名,因场期迫促,发科案以应试。至是,方发进学案。
两县自二十七日江宁回县。
吴提督统兵在宜兴,特发朱票,委詹大厅代祭至德庙,詹候至三十日行礼。
是岁,乡绅谢世者颇多,自徐勿斋沈水而外,申经峪以八十三考终,又方伯郭履台、宪副朱恬囗、彭天毓、中翰文启美俱病故。翰林项仲昭被祸于浙江中。衣冠士庶多遭不幸,洵非常之大厄会也。
除夕,微雨不止淋漓。
丙戌岁元旦,天阴,人谓岁朝宜然。
十五日,吴江寇变,入城戕杀县令孔囗祖,劫库劫狱,未几退去。
郡中闻报,吴公统兵往剿,无对垒者,仅责城中居民不救护父母官,不无斩戮搜索,从征目兵,皆厚获而归。
抚院大厅曹虎,于望前塔台关帝、城隍二庙,唤上等梨园二班,各演戏七日以款神,士民统观,曹副总日往二处叩拜,徼福禳祸之意也。
二月望前,洪内院复奉旨颁示,仍欲剃头,虽非人心之愿,然有不剃者,兵丁辄肆笞辱,自月终以及三月初旬,出城市者皆复翦发,渐及于乡也。
二月上丁,祭文庙社稷山川,次日遍应致祭各祠庙,是岁丁祭,委长洲县令沈以曦专祭泰伯庙外,正祭关帝、猛将二庙,其他四十余坛,俱不祭。
吴庠陆骥,字君囗,少为诸生有声,中年转而业医,及弘光绍统南京,以荐授户部司务,专命清理浙直粮折,后弘光失国,囗囗里居,列缙绅间矣。适与督台酬酢,谈及假官假兵为民害,吴公恶其言近不逊,差人押出,着令拿假官假兵来见,陆已改名佐霖矣,辕门员役,共加殴詈,且往其家肆掠,封闭住宅,并下陆宦于狱,大受屈辱,想为谗言所中也,后以周旋得释。
二十一日,偶过郡庙,见童子持幡前引,乐人鼓吹,即道士一班,敲击金钹。又和尚一班,清吹细乐。旋绕既毕,乃入郡庙。询知为曹大厅自二月望日为始,设僧、道斋醮十四昼夜,追荐阵亡诸将佐也。
宗师行牌岁试,原限正月二十七日,县童考生因乏人纳卷,迟至二月二十六日方考,每县仅三百文。
洪内院因吴江戕杀县令孔囗祖,疏荐吴提督而参士抚院,土公闭门乞休,两县各发银共三十两,官给舟航,挽庠友往江宁具呈内院,保留土公,乡绅亦自备,并邀相知友同往。予二十四日午后登舟,暮宿浒墅关。二十五日夜,泊常州,即有雨。二十六夜,宿丹阳。二十七日,宿镇江。二十八日,渡江,夜深,宿望江楼。二十九日上午,至南京,泊水西门外。连日阻雨,三十日,不及登岸。三月初一、二日,入城,会同诸友。初三日,谒洪公,俱服满洲衣帽,计具合城乡绅公揭一囗,举贡公呈、庠生公呈、耆民公呈共三纸,洪公以事出公衙,候其回衙,即于门首投递。时,洪公不待详言,即于马上面谕云:土抚院原是好官,但吴江失事,不得不参,今既众皆保留,我行又去,彼自照旧坐堂理事矣。众等即回,不必在此伺候。语毕而入。呈揭俱不取阅。公事已完,午余即返棹。是晚,过观音门,泊燕子矶宿焉。初四日,复涉大江,风静波平,晚至镇江城外止宿。初五日晚,至丹阳。初六日午间,至常州大东门外泊舟。自前月二十九日来,无一日不雨,独是日晴朗,下午,晷刻颇长,舟既不行,予遂登陆徐步,毗陵城外有延陵季子专祠,堂宇虽不甚宏,然地颇深邃,有羽流守祠。又东岳庙亦大,内有礼斗石坛,后有三层之阁,上供三清四皇,中奉文昌、三元、玄帝等神,下供三茅君等属玄门香火。又太平讲寺,严净整饬,大雄殿前两廊画壁,卫以朱栏,殿后有七级浮图。又近城为天宁、万寿禅寺,规制弘大;天王殿广崇如大雄殿,时正延香雪律师开堂传戒,午斋特在殿,列坐共食者百余僧,晚间诵佛作课,弘宣钟鼓,亦属大观。是夕复雨。初七日早,发行二十余里,未至横林,而横风狂不可行,仍返棹至常州东门停泊,竟日夕。初八日四鼓即行,风利顺,辰刻过无锡,午间过浒关,晚间入城抵家。是行往返恰半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