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萍一动也没有动,只低声问:“他在做什么?还在抄写金刚经吗?我抄的金刚经可送到了他手中?”
小翠有些难开口,刚才钟留恨的冷淡连小翠都伤心,更何况是盼了他几个月的司马萍,小翠支吾不肯说,司马萍又哀叹一声。
“小主,你不要多想,皇上现在为先皇守孝,势必心间不能藏着儿女私情,刚刚送那些手抄的金刚经的时候,皇上眼中是有感激之情的……”小翠勉强寻词说着。
司马萍苦笑一声,一股秋风吹来,阵阵凉意。“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知道,即使我没有看到,也知道他的表情。他不会对我有感激之情,他恨我……”
说着,转过身来,随手将桌子上抄好的一摞金刚经挥手打在了地上,小翠叫道:“小主不要,这可都是你的辛苦,抄的手腕都酸了才抄了这么些,你又嫌不好没有送给皇上,如今干嘛要拿自己的辛苦撒气?”
司马萍脸如冰霜,不知道有多后悔当初自己所为,本是听了秋月娘的话,说如若遇到夜鸾,一定要揭穿她,自己就可以当上太子妃。
本以为是秋月娘嫉妒之下说的话,却不料事情成真,可是谁也没有料到,结局是这样不如人意,太子妃又怎么样?还不是独守空房,冷寂度日,与其这样,到不如平平淡淡做一个平凡夫人有人疼来的好。
“要它们有什么用?拿火盆来,烧了作罢!”司马萍一脸泪痕,本已经憔悴的花容,此时更加清瘦。
小翠哭着看着司马萍说:“小主,你心里不痛快小翠知道,如果你想撒气,就打小翠好了。小翠自幼跟随小主,直到小主去了皇家学院,如今来了皇宫小翠又一心跟来,小主的脾性小翠一清二楚。小主天性善良,心不藏事,若不是有太多的痛苦,又怎么会这样有失常态,小主,求你了,有什么苦就说出来,哭出来,这些会好些……”
司马萍看着小翠,失声痛哭,夜声人静,朝阳宫里人声呜咽,却更显皇宫凄凉。自钟镇清死后,皇宫一派素色,白色的挂帘、白色的灯笼,更让皇宫显得那样肃杀清冷,让人不由感觉从心冷到身体。
司马萍与小翠抱头痛苦,自进入宫中,因为钟留恨的厌烦,司马萍也没有敢开口求皇上让自己回娘家,而额娘进宫这更是万难的事情,于这样一日又一日的痛苦,司马萍如那霜打过的新花,渐渐有些憔悴起来。
钟留恨整日留在甘成殿为父皇守灵戴孝,一则确实孝心,二来是因为不愿意面对司马萍,那样一个柔柔弱弱,娇媚依人的女子垂泪,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住不怜惜,不动心的。
可是一想起夜鸾来,钟留恨心间就空无一物,再难进入她人了。
近日来李炎一直陪同左右,默默无闻,这天,李炎见小翠又送来了一摞金刚经,钟留恨仍然无动于衷,于是上前道:“皇上,皇妃一片真心,你也该表示一下才是!”
钟留恨并不愿意多说话,只是静静抄着那些字,李炎过了一会又说:“这三月的守孝期限也快到了,皇上该是理理朝政的时候,也好为登基作准备。皇妃无大过错,到底还是皇上最知心的枕边人,有什么事情,皇上还是要跟皇妃多多沟通,这样皇上也好消心头寂寞!”
钟留恨冷声道:“这些事情,朕都清楚,不用你这个奴才来教!”
李炎扑通一声跪地说:“奴才斗胆,今日就算皇上要杀奴才的头,奴才也要说完这些话,师傅说过,做皇上身边的奴才,就要敢冒死直谏。”
钟留恨没有停笔,也不抬眼看李炎,却听李炎说:“近三个月,皇上不理朝政,全权七王爷代为理政,最近奴才听闻,七王爷处处排挤忠良,推举亲王,却像是在笼络权利,这对皇上大为不利,皇上要……”
“住嘴,七王爷是父皇的亲兄弟,是朕的亲皇叔,他们若是想谋权篡位,还用等到今天?他们所做之事,不过都是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身为朕的血亲,难道这些小小的错误朕都不能容忍吗?”
李炎不再说话,只静跪地地上,一直不停磕头,钟留恨终于忍不住了说:“好啦,连这点清静也不能给朕,这不是三个月的期限都快到了,到时候朕就是想清静也寻不了清静了。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你说的话朕会三思的,你放心吧,父皇为我留的不仅仅是空架子,魏延与管尼那不是还是左右丞相,好端端在那坐阵着呢。”
李炎一听,心里有几分欢喜,钟留恨看起来不言不语,整天抄写金刚经只顾守孝,但他心思缜密,知道孰轻孰重,更知道重轴在哪里,这说明,他确实是先皇所选最合适的皇上人选,也说明他确实是一个明君。
李炎磕头,声音里多了几分轻快,说:“是,皇上圣明,是奴才多虑了,还请皇上恕罪!”
钟留恨看着李炎,说:“这些日子,你日夜陪伴也辛苦了,朕赏你一件黄马褂,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穿着它保一命!”
李炎心里欣喜若狂,可是面不改色,想他年纪尚轻,做到如此确实不易。他不急不缓,跪于地上,叩头三声,高喊:“谢主隆恩……”
钟留恨三个月来,静观政事,也发现了七王爷暗自拢聚权利的事情,只不过过去时日,父皇对这些亲王太过严厉,一时之间,他们还成不了什么气候。而魏延与管尼,始终默然不动,也没有上过奏折,这就说明朝中安然无事。
钟镇清做皇帝最大的功劳,就是将一个有实底子的朝廷完完全全的教在了钟留恨的手里,所以他死时才反复嘱托,让钟留恨管理好这样一个江山,这可是他一生的成就,钟留恨又怎么敢马虎?
看着抿嘴忍笑的李炎,钟留恨再一次念起了父皇的好来,他不仅为自己安排好了朝廷中的一切,连身边的侍奉之人也是精挑细选。
只是……只是唯独那个太子妃,却让自己大为头疼,如此一个如花女子就这样抛在后宫任其凋零,自己是不是也太过残忍了些?
钟留恨这样想着,将金刚经一合,说:“就寝……”
李炎向外传道:“皇上就寝……婢女三更轮班,太监三更轮班,护卫两个时辰一班……”
声音在皇宫中回旋,而钟留恨的心间,渐渐树立起了做皇上的威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再次重新见到夜鸾。
钟留恨的登基时间,选在冬至这一天,全国上下都关注着这位新皇上的举动,希望他是一位明君,而钟留恨心里明白,一旦登上这个位子,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已。
可是他不知道,七王爷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已经拉拢了许多的亲王势力,这对于钟留恨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管尼上了奏折,希望钟留恨尽快登基,有许多事情已经往着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钟留恨铺开奏折,皱着眉头。
李炎上前奉茶,问道:“皇上何顾忧虑?”
钟留恨将奏折合上说:“看来朝中有事情发生了,管尼上来奏折,让朕尽快登基。可是魏延却没有什么动静?这父皇曾说这江山固若金汤,看来,也需要人日夜辛苦维护才行!”
李炎低了头,说:“皇上准备什么时候登基?”
钟留恨想了想说:“等冬至那日,这件事情还需要草拟圣旨,召告天下,这件事情就由你来通知魏延,叫他来宫中一趟。”
李炎告退之后,钟留恨突然想起半月未见的司马萍来,到不是几份流连,只是奇怪这些日子,她再没有派小翠来甘露殿打扰自己。
缓缓走到朝阳宫,曾经自己的旧寝宫,看着那花草依旧,心里些许的感动。看来自己离里后,司马萍并没有疏忽对这里的管理。
小翠正端着莲子汤往屋内走,看见迎面走来的钟留恨,心里大喜过望,慌忙传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小主,皇上来看您来了!”
司马萍正坐在铜镜前怔怔发呆,每日梳好的头饰却无人来看,听到小翠这么一喊,她慌忙用手拢了拢头发,起身走出门外说:“臣妾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留恨看到司马萍清瘦了许多,心里也有些许的不安,可是看到司马萍身穿浅紫衣衫,头饰又与夜鸾曾经的头饰极其相似,心间又是一痛。
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与太子妃相会,而夜鸾,她在做什么呢?这段时间因为沉于哀悼,也没有派人再写一封信,想到这里钟留恨心间更是惭愧。
“你起来吧,最近天气渐冷,你要注意身体。这朝阳殿虽然向阳,但是也要及时添火盆取暖……”钟留恨搜肠刮肚找些话来说,好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司马萍眼中有一分感动,这从未得到的关怀让她受宠若惊,只好低了身子,说:“谢皇上恩宠,小翠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在冬至那天,朝阳宫里就会有火盆。这会子,白天天气到也暖和,那火盆熏人,臣妾怕把这朝阳宫给熏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