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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卷九贪吝部(1)

贪吝部主要描写古时生活中贪婪而又吝啬的丑相,深入揭露这种现象的本质,语言夸张而又诙谐、幽默,一针见血地批判当时社会人们的劣性和不良风气。

开当

有慕开典铺者,谋之人曰:“需本几何?”曰:“大典万金,小者亦须千计。”其人大骇而去。更请一人问之,曰:“百金开一钱当亦可。”又辞去。最后一人曰:“开典如何要本钱,只须店柜一张,当票数纸足矣。”此人乃欣然。择期开典,至日,有持物来当者,验收讫,填空票计之。当者索银,答曰:“省得称来称去,费坏许多手脚,待你取赎时,只将利银来交便了。”

【译文】

有个人很羡慕开当铺的,他向一个人请教问:“开当铺需要多少钱?”这人回答说:“大的当铺需要上万两银子,小的也需要上千两之多。”这个人听后大吃一惊,便怏怏地走开了。后来又向另外一人请教,那人对他说:“只要一百两银子也可以开个当铺。”这个人听后又走开了。最后有个人说:“开当铺哪里用得着本钱,只需要一张柜台和一本当票就足够了。”此人听后十分高兴,便选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开了个当铺。当天,有来当东西的客人,他验收后,便开了张空头当票给人家。当东西的人向他索要银两,他回答道:“用当票多好,省得称来称去的,既麻烦又费事,等你来赎东西时,只把利钱交上就可以了。”

请神

一吝者,家有祷事,命道士请神,乃通城请两京神道。主人曰:“如何请这远的?”道士答曰:“近处都晓得你的情性,说请他,他也不信。”

【译文】

有个十分小气的人,家里有事要做法,就命令道士请神,于是道士做法时便邀请了两京的神。主人说:“为什么请这么远的神呀?”道士回答说:“近处的神都知道你的性情,就是你说请,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酒煮滚汤

有以淡酒宴客者。客尝之,极赞府上烹调之美。主曰:“粗肴未曾上桌,何以见得?”答曰:“不必论其他,只这一味酒煮白滚汤,就妙极了。”

【译文】

有个人请客人喝酒,酒味很淡,客人尝了,极赞他家很会烹调。主人说:“饭菜还没有上桌,怎能说得上好呢?”客人说:“别的不说,就这一道酒煮白开水,就妙极了。”

大眼

主人自食大鱼,却烹小鱼供宾,误遗大鱼眼珠于盘,为客所觉。因戏言:“欲求鱼种,归蓄之池。”主谦曰:“此小鱼耳,有何足取。”客曰:“鱼虽小,难得这双大眼睛。”

【译文】

有个人自己吃大鱼,却做小鱼给客人吃,一不小心把大鱼的眼珠留在盘子里,被客人发觉了。客人开玩笑地说:“想求这条鱼的鱼卵,回去放在鱼池里养。”主人谦虚地说:“这只是条小鱼,有什么好养的。”客人说:“鱼虽然小,但是难得有双这么大的眼睛。”

萝卜作证

有学博者,宰鸡一只,伴以萝卜制馔,邀请青衿二十辈食之。鸡魂赴冥司告曰:“杀鸡供客,此是常事,但不合一鸡供二十余客。”冥司曰:“恐无此理。”鸡曰:“萝卜作证。”及拘萝卜审问,答曰:“鸡你欺心,那日供客,只见我,何曾见你。”博士家风类如此。

【译文】

有个学识渊博的人,杀了一只鸡,拌上萝卜做成菜,邀请二十位朋友来吃饭。鸡死之后,它的魂灵到冥司阎王那里去告状说:“杀鸡给客人吃,这本来是正常的事,但也不应该一只鸡供二十个客人吃。”阎王问:“恐怕没有这样的事吧。”鸡说:“萝卜可以作证。”等到抓来了萝卜审问时,萝卜却说:“鸡你真昧着良心说话,那天待客,只看见我,什么时候见到过你?”博士家的风气就是这样啊。

出外难

客人雇船往杭州,清早打米煮饭,梢婆背着客人将淘过湿米偷起一大碗,放在灶头里,客人瞧见不便明言,坐在客舱内,连声高叫曰:“在家千日难,出外一时好。”梢婆曰:“客人说错了,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因何反说呢?”客人曰:“你既晓得我难,把灶头里一碗米,求你放在锅里罢。”

【译文】

有个客人雇船前往杭州,清早洗米煮饭,艄公的老婆背着客人,把淘过的湿米偷起一大碗,藏在锅台的里边,正好被客人看见。客人不好意思明说,就坐在船舱里高声说:“在家千日难,出外一时好。”艄公婆说:“客人您说错了,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为什么要说反了呢?”客人道:“既然你知道我难,把锅台里的一碗米,求你放在锅里吧!”

厕吏

一吏人贪婪无厌,遇物必取,人无不被害者。友人戏之曰:“观汝所为,他日出身除是管厕混斯无所耳。”吏曰:“我若司厕,一般有钱欲登厕者,禁之不许,彼必赂我;本不登厕者,逼之登厕,彼无奈何,岂患不赂我耶?”

【译文】

一个官吏贪得无厌,看见东西一定要拿,没有人不被他坑害的。有个朋友开玩笑地对他说:“我看你的所作所为,以后你除了管厕所,才能不浑水摸鱼捞一把。”这个官吏却说:“我如果管厕所,一般有钱的人想上厕所,不让他用,他就一定会贿赂我;原来不想上厕所的,逼他上厕所,他没有办法,难道还愁他不贿赂我吗?”

各挑行李

兄弟三人经商投宿,共买一鱼烹调在案,长兄唱驻云飞一句曰:“这个鱼我要中间一段儿。”二兄唱曰:“我要头和尾,谁敢来争嘴。”三弟曰:“喳,汤儿是我的。”仆夫初犹觊望,或得沾味,闻此则绝望矣,进前作揖唱曰:“告君知,明日登程,各自挑行李,那时节辛勤怨得谁,那时节辛勤怨得谁?”

【译文】

兄弟三人经商,半路上在一家旅馆投宿,合伙只买了一条鱼,做好了之后放在桌子上。长兄唱驻云飞中的一句道:“这个鱼儿我要中间一段儿。”二兄唱道:“我要头和尾,谁敢来争嘴?”三弟唱道:“喳,汤儿是我的。”仆人最初还在那里偷偷地看,以为或许能够跟着尝到点儿味,听到这儿,就彻底失望了,上前作揖唱道:“告君知,明日登程,各自挑行李,那时节辛勤怨得谁,那时节辛勤怨得谁?”

谢赏

一官坐堂,偶撒一屁,自说“爽利”二字。众吏不知,误听以为“赏吏”,冀得欢心,争跪禀曰:“谢老爷赏!”

【译文】

有位官吏升堂时,偶然放了一个屁,自语说“爽利”。他手下的官吏们不知道,误听成了“赏吏”二字,于是都希望得到大人的欢心,便争着跪下说:“谢老爷奖赏。”

好放债

一人好放债,家已贫矣,止余斗粟,仍谋煮粥放之。人问“如何起利?”答曰:“讨饭。”

【译文】

有个人爱好放债,家里已经很穷了,只剩下一斗来谷米了,他仍计划煮粥放债。别人问他:“那怎样收取利息?”那人回答说:“向他们讨饭。”

大东道

好善者曰:“闻当日佛好慈悲,曾割肉喂鹰,投崖喂虎。我欲效之,但鹰在天上,虎在山中,身上有肉,不能使啖,夏天蚊子甚多,不如舍身斋了蚊罢。”乃不挂帐,以血饲蚊。佛欲试其虔诚,变一虎啖之。其人大叫曰:“小意思吃些则可,若认真这样大东道,如何当得起!”

【译文】

有个自称乐善好施的人说:“每当听说佛好慈悲时,我就想起了割肉喂鹰,投崖喂虎之类的事,我也很想效仿他们。但是鹰在天上飞,虎在山中行,身上虽然有肉,却不容易吃掉。夏天蚊子很多,不如就舍身施舍给蚊子吧。”于是便没有挂蚊帐,用自己的血来饲养蚊子。佛祖想试试他的虔诚是真是假,便变成了一只老虎想吃他。此人大声叫道:“小意思吃一点还可以,如果真是来做这样的大东家,我怎么能担当得起呢?”

打半死

一人性最贪,富者语之曰:“我白送你一千银子,你与我打死了罢。”其人沉吟良久,曰:“只打半死,与我五百两何如?”

【译文】

有个人生性十分贪婪,有个富翁戏弄他说:“我白送你一千两银子,你让我把你打死吧。”这个贪婪者想了半天说:“你把我打个半死,给我五百两银子怎么样?”

命穷

乡下亲家新制佳酿,城里亲家慕而访之,冀其留饮。适亲家他往,亲母命子款待,权为荒榻留宿。其亲母卧房止隔一壁,亲家因未得好酒到口,方在懊闷。值亲母桶上撒尿,恐声响不雅,努力将臀夹紧,徐徐滴沥而下。亲家听见,私自喜曰:“原来才在里面滤酒哩,想明早得尝其味矣。”亲母闻言,不觉失笑,下边松动,尿声急大。亲家拍掌叹息曰:“真是命穷,可惜滤酒榨袋,又撑破了。”

【译文】

乡下亲家新酿了好酒,城里亲家听说后去拜访,希望能被留下饮酒。恰巧乡下亲家外出了,亲家母让儿子招待,权衡留他在很久没人住的客房里住宿。亲家母卧室与他只隔一壁。亲家因为没喝到好酒,正在烦恼。恰巧亲家母在桶上撒尿,因恐声响不雅,便尽力把屁股夹紧,尿徐徐滴沥而下。亲家听见了,暗自高兴地说:“原来刚刚在里面滤酒哩,想明早就可以尝到酒味了。”亲家母听到他说的话,不由失笑,下边松动,尿声且急又大。亲家拍掌叹息道:“真是没有好命,可惜滤酒的袋子又撑破了。”

兄弟种田

有兄弟合种田者,禾既熟,议分。兄谓弟曰:“我取上截,你取下截。”弟讶其不平,兄曰:“不难,待明年你取上,我取下可也。”至次年,弟催兄下谷种,兄曰:“我今年意欲种芋头哩。”

【译文】

有兄弟俩合伙种田,稻谷已经成熟,二人商议如何分配。哥哥对弟弟说:“我要上半截,你要下半截。”弟弟听了十分吃惊,认为不公。哥哥回答说:“这好办,等到明年,你要上半截,我要下半截。”弟弟同意了。到了第二年春天,弟弟催促哥哥播种。哥哥说:“我今年打算种芋头哩。”

合伙做酒

甲乙谋合本做酒,甲谓乙曰:“汝出米,我出水。”乙曰:“米若我的,如何算账?”甲曰:“我决不亏心。到酒熟时,只逼还我这些水罢了,其余多是你的。”

【译文】

甲乙两人商量一起合作酿酒,甲对乙说:“你出米,我出水。”乙说:“米如果是我的,怎么算账呢?”甲说:“我决不会做亏心事的,等到酒熟之后,你只管把取出来的水还给我就行了,其他的都归你。”

翻脸

穷人暑月无帐,复惜蚊烟费,忍热拥被而卧,蚊囋其面。邻家有一鬼脸,借而带之。蚊口不能入,谓曰:“汝不过省得一文钱耳,如何便翻了脸?”

【译文】

有个穷人夏天没有蚊帐,又吝惜点蚊香觉得太浪费,就忍耐着酷热盖被而睡。蚊子就只能叮咬他的脸。邻居家有一个鬼脸面具,他就去借过来戴在脸上。蚊子咬不着他的脸,说道:“你不过省一文钱而已,怎么就翻了脸?”

画像

一人要写行乐图,连纸笔颜料,共送银二分。画者乃用水墨于荆川纸上,画出一背像。其人怒曰:“写真全在容颜,如何写背?”画者曰:“我劝你莫把面孔见人罢。”

【译文】

有个人请画师画一幅行乐图,连同纸笔颜料在内,共给了画师二分银子。于是画师用墨水在荆川纸上画了一个背影像。那人见了大怒说:“写真像全在人的容貌上,为什么只画了个背?”画师说:“我劝你不要把面孔拿出来见人。”

许日子

一人性极吝啬,从无请客之事。家童偶持碗一篮,往河边洗涤,或问曰:“你家今日莫非宴客耶?”童曰:“要我家主人请客,除非那世里去!”主人知而骂曰:“谁要你轻易许下他日子!”

【译文】

有个人极其吝啬,从来没有请过客。家里的仆童偶尔拿一篮子碗,到河边去洗。有人看见了就问:“你家今天莫非要请客吗?”仆童回答说:“要我家主人请客,除非下辈子。”主人知道了此事后大骂道:“谁让你轻易许下他日子。”

醵金

有人遇喜事,一友封分金一星往贺,乃密书对内云:“现五分,赊五分。”已而此友亦有贺分,其人仍以一星之敬答之,乃以空封往,内书云:“退五分,赊五分。”

【译文】

有个人家里遇上喜事,一个朋友封了点散银当礼金前去祝贺,并在里面附有私信说:“现金五分,赊欠五分”。后来这个朋友家也有了喜事,友人也前来祝贺,仍然也以一样的礼金数答礼,随礼也附了一封私信:“退还五分,赊欠五分。”

携灯

有夜饮者,仆携灯往候。主曰:“少时天便明,何用灯为?”仆乃归。至天明,仆复往接。主责曰:“汝大不晓事,今日反不带灯来,少顷就是黄昏,叫我如何回去?”

【译文】

有个人夜里出去饮酒,仆人提着灯前去迎接。主人说:“一会儿天就亮了,你还用带什么灯来呀?”仆人便回去了。等天明之后,仆人又前去迎接。主人又责备说:“你真是不懂事,今天却又没有带灯,不久天就要黑了,你叫我怎么回去呀?”

不留客

客远来久坐,主家鸡鸭满庭,乃辞以家中乏物,不敢留饭。客即借刀,欲杀己所乘马治餐。主曰:“公如何回去?”客曰:“凭公于鸡鸭中,告借一只,我骑去便了。”

【译文】

从远方来的一位客人坐了好久,主人家鸡鸭满院,却推辞说家中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不敢留客人吃饭。客人就借刀,想杀掉自己所骑的马来做饭。主人问:“那你怎么回去呢?”客人说:“请你从院落这群鸡鸭当中,挑一只借给我,骑着回去便是了。”

不留饭

一客坐至晌午,主绝无留饭之意。适闻鸡声,客谓主曰:“昼鸡啼矣。”主曰:“此客鸡不准。”客曰:“我肚饥是准的。”

【译文】

有位客人在主人家坐到中午了,主人还没有要留客人吃饭的意思。正巧此时听到鸡叫声,客人便对主人说:“中午鸡叫了。”主人说:“这是别人家的鸡,报时不准的。”客人便说:“但我肚子饿是准的。”

射虎

一人为虎衔去,其子执弓逐之,引满欲射。父从虎口遥谓其子曰:“我儿须是兜脚射来,不要伤坏了虎皮,没人肯出价钱。”

【译文】

有个人被老虎衔去,他的儿子手握弓箭前去追赶,拉圆了弓想射。虎口中的父亲此时远远地告诉儿子:“我儿一定要朝虎脚上射,不要伤坏了虎皮,否则就没人肯出高价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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