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神病院直接回到各自的家后，森先生和大Q都倒头睡去。经过一个漫长白天，又再经过一个漫漫黑夜，两人深深地入睡，期间只昏昏沉沉地补充了一点基本食物，然后再倒下沉睡。经过如此深沉的睡眠和恢复后，他们重新在“茶道”里碰面了。
一开始，两人都没主动起头讨论那件事。不知为何，之前引起源源不断讨论、推敲的事情，突然引不起讨论的热情了。
直到茶过三巡后，大Q才试探地开了头，“你说，这事，就这样了吗？”
森先生面无表情，抬头看着空气，眼珠子转了两圈，又低头专心去摆弄桌上的茶具，准备开一种新回的茶种。
“我们还能再做些什么吗？”大Q再问。
“白发老先生的劝告似乎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远离这件事。”森先生轻描淡写，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地。
大Q做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撇嘴，皱脸，但又无计可施，“可是……可是……”最后一声轻叹，重新陷入了沉默。
“或许那女人的说法是正确的——事情越早结束，对诺尔小姐越好。按目前这种情况来看，诺尔小姐无论如何都要受那一下，不论落在ABCD谁的手里，对她没有丝毫差别。所以，我俩还可以做什么？本来最大的初衷，就是弄清楚这一切的原因，以及尽可能帮助诺尔小姐。而现在，第一点已经满足了，至于帮助诺尔小姐，就只有放手不管了。”森先生表情肃穆，并不如他的语气那样轻快，他耸耸眉，“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好方法了。”
“可是，就这样袖手旁观吗？看一群阴谋分子，四面八方扑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质女子？”大Q边说边吁出一口气。
森先生竖起手指对他做一个“嘘”的动作。
良久，他才说，“我们一直都为诺尔小姐着想。一直都是。现在也是。”
大Q没说什么了，久久看着窗外街景。突然他解嘲般笑了起来。森先生向他投去奇怪的目光。
“接到电话时，我还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没想到反而进入了彻底的死胡同。先前虽然也处处受阻，似乎找不到新出路了，但起码清楚努力的方向。而现在，是彻底缴械，是彻底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是的，而感觉相当糟糕。”森先生轻声附和。
大Q始终放不下心结，“我们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到白发老先生的立场吗？你有什么新想法了吗？”
森先生摇摇头。他沏好了新茶，先凑近鼻子深深一闻，很满意的样子。
“你就不好奇吗？”大Q简直不相信一直热衷推断的森先生对这个疑点竟完全无动于衷。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喝过之后森先生相当满意这款新茶，“这茶很不错，你也试试。”
大Q催促他继续。
“无论他是什么人，无论是BCD哪一阵营，他都保护不了诺尔小姐——我意思是保护她不遭受那一下。他有心无力，更有可能，他连心都没有。”他迎着大Q困惑的眼神，“或许，他根本就不想保护诺尔小姐。可能在过去29年，他的确是真心保护。但自从知道了秘密的事后，他就改变注意了。可能是无可奈何改变主意了。要知道，那可是掌握着……”他顿了顿，目光悄悄观察了一下周围，稍稍压低了声音，“你知道那个的，可是命脉的关键。大家都争先抢后夺取的时候，他就能冷眼旁观、不为所动？只有伟大的、汹涌的父爱？”他目光炯炯看着大Q。
“那你的结论是？”大Q轻声问。
和他静静对视数秒，森先生才说，“没有结论。我只有疑惑。”
大Q咀嚼着他的话，沉思起来，“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看样子，他必定是个大人物，在现在出演的角色太简单了一些。”
“嗯？大材小用了？或许。他可能一直是个大人物，又有可能正筹谋要当大人物。这个，”森先生轻轻一摇食指，头也跟着轻摇，“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这个疑惑就像一个坎，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森先生继续沏茶，“对他我可没有太多非解谜不可的兴趣，困扰我的谜团基本都得到了答案。我们现在需牢记并遵守他的忠告。”他想起在小房间里见识到的组织能耐，那只是冰山一角，那块是他俩不应触碰的危险境地，“远离绝对是明智的。”
大Q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说诺尔小姐无依无靠，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不堪一折。
“况且，解开他的谜，对帮助诺尔小姐没有任何帮助。我们的初衷是什么？”
“帮助诺尔小姐。”
“那现在怎样才帮得上忙？”
“不加干涉，让她尽快受那一下。”说完，大Q 长吁一口气。
森先生轻轻眨眨眼，“正是。”
这一次物理治疗同样做了非常长时间，但感觉要比之前两次轻松，并没有或尖锐或钝厚的头痛。尚医生非常地满意地跟诺尔小姐说，说明情况好转。然后认真询问她昨晚睡眠如何，并简单做了些记录。最后让她保持这种心态和状态，还有就是放轻松。
诺尔小姐也自我感觉良好，受到医生的鼓舞后，更觉精神爽利，对治疗充满了信心。不过她并没告诉医生回公寓取东西的计划，她不想看到他又表现出深深的担忧。现在情况良好，应该不用担心。所以她只跟医生说，自己准备找个馆子早点吃晚饭，然后直接回宾馆。
她特意避开可能遇到森先生他们的场所，选在公寓附近一间餐馆草草吃了饭，再回公寓。
大厦的当值管理员是一个温和的老先生，平日诺尔小姐出入时经常向她亲切打招呼。见到诺尔小姐，他似乎很高兴，一边帮她登记公寓门禁解锁申请，一边说非常高兴见到她平安无事回来。
诺尔小姐笑着，有点莫名其妙，随口问：“谢谢关心，不过以前我试过离开更长时间啊，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可这次都惊动警察了啊。”老先生说。
她一怔，不好意思笑了笑，“那晚，是比较糊涂，睡眼朦胧……”
老先生困惑，“那晚？不，我说你失踪的事。”
诺尔小姐略略受惊，“失踪——我只是那晚报警了，有些许误会的骚扰。之后没事了。”
“不，”老先生惊奇地凝视她，“那晚之后你就失踪了，你两个朋友正式去了警察局备案，之后警察也来录了我们管理员的口供，我也被问到了。”
诺尔小姐目瞪口呆，“什么朋友？”
“连个年轻男人，一个老点，一点年轻点。年轻那个来拜访过你。”
她知道是谁了，皱眉，“但是，我也只离开了一天多一点，不用报失踪吧。”
老先生更惊奇了，“不，诺尔小姐，你失踪了，嗯，”他停下来略略一想，“已经4天了。”
“怎么会！我昨天上午还从这里出门！”
“你是四天前出的门，我记得很清楚。警察一早来了，那天星期一，我正式开始值早班，所以绝不会错。”
“今天不是星期二吗？”
老先生用有点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孩子，今天星期四了。”看来她被那晚的骚扰吓得不轻。
诺尔小姐呆住了。她消失了两天？
手续完成了，老先生把她公寓的备用门禁卡递给她，问需不需要和她一起上去。她摇摇头。他见到她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讲述起警察来询问的一些细节。但诺尔小姐没搭腔，呆呆着，拿过门禁离开了。老先生目送她的目光里有一抹真诚的担心。
诺尔小姐此刻心里是猛烈的风暴现场。又开始不对了，老先生是多年认识的熟人，按理不会骗她，也绝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那尚医生在说谎吗？更重要的是，消失那两天，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她倏然想起了那些清晰的梦境。忍不住一个激灵打了上来。
进了家门后，一切都没有异常，就好像她昨天才刚刚出门。但是，她找个遍，没有手袋，没有手机，没有钱包和证件。她的手袋并没留在家里。她瞪着眼。那么她绝对是带手袋出门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找不到了？它和无故消失的那两天一起消失了。
她跌坐在沙发上，混乱地、惊惶地想着。一会后，似乎记起了之前的恐怖场景，快速站起来，朝浴室走去，临近时又慢了下来，换上忐忑不安的动作慢慢凑近。没有异样，一切都沉寂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是森先生和大Q报的警？梦境中，他俩也探病了。那么，他们知道那消失的两天，知道那几十小时里都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诺尔小姐又闪缩了一下。他们可以信任吗？但是，尚医生又能信任吗？以前，森先生和大Q曾经说医生有问题。说是什么问题？她焦急地回想，但想不起来。她的大脑中、身体里，瞬间被巨大的惊惶失措席卷，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诊所里。尚医生在通电话。
“……她回到公寓了……会得到多少信息，或者会引起多少猜疑，都不是好事，都会对目前带来极大麻烦……”他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焦灼，“……我们，不，你们，还是赶紧想好对策吧！想想如果她疑虑了该如何收这个局面……我不可能禁闭她，或让她永远睡下去，直到等来你们的帽子！”他的声音高了起来，焦虑中有了愤怒，“你们应该知道，她根本就承受不起那些！准确地说，她的大脑承受不了那些！……好……好吧……关于公寓的管理员，我没资格对你们的安排指指点点……对，那确实你们范围……当然你们说了算……那好吧，你现在应该以祈祷一下他们的管理员是个哑巴。我再强调一次，不要拖延下去了！帽子的事尽快解决！”
他挂掉电话。眉心紧皱，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把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上面是诺尔小姐刚才做物理治疗的脑电波图。医生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