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萧夫人安好?”
“好。”
“萧二叔好?”
云烟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没话找话得无聊透顶,“好!”
程普似故意欲惹云烟生气似的,“萧二夫人安好?”
“好。”
“萧公子……”
“不敢劳世子动问了。”云烟打断他的话,“萧府上下,俱各安好。”
“哦。”程普笑得眼睛俱已眯起来,“我是关心呢,王爷想问又问不出口,只好我代问了。”
说完看了看云烟,见云烟脸色丝毫未变,竟不作理会。不由得心中大为兴起,看来真不出自己所料,萧穆的女儿,倒真是不一般。但是碰上了轩王,有得好戏看了。
明月楼就在锦玉轩近前,转了个街角便到了。云烟跟着轩王进了雅间,不想上官行径在雅间里坐等着。
不同于以往的一身青衫,上官行今日一袭素锦服,白衣胜雪,连素不离手的碧玉扇也换成了白纸折扇,乍看下倒有些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云烟不觉笑了笑。
轩王转身,恰见到云烟一瞬的笑靥,温暖,明媚,如朝阳,充满了生机活力。不由冷眉,这个女人,从来冷着一张脸对自己,见了上官行,倒像是见了自家人一般,熟络热情的很。
上官行笑着站起来:“怎么烟妃也碰巧一同来了!”
“是啊,事有凑巧。”珑瑶公主笑言,“刚刚我多有冒犯,烟妃娘娘,还请您担待些不要介意才好。”珑瑶公主终于逮住了机会同云烟搭上了话。轩王的烟侧妃是威名远扬的萧穆将军爱女,她来天启时是听闻着的,却不想碰巧遇到的便是,听得程普叫出王嫂来,她才恍然大悟。不想轩王对萧云烟视而不见,又没有引见她相识的意思,她也不敢贸然搭话。但也不想白白得罪了云烟,趁此机会,示了歉意。
云烟回以笑脸:“早已听闻公主倾国美貌,得以巧遇一睹芳颜,已甚是有幸,些须小事,公主就不必介怀了。”
珑瑶听了笑:“烟妃还真是嘴甜似蜜。”口中说着,眼睛却不由得扫视一番,不知面纱遮拂下的,是怎样一张容颜,她倒有些好奇了。
“今日真是贵客盈门。”柳清清一袭浅红锦带,花枝招展的走了来,笑意盈盈,“难得诸位赏脸,令小楼蓬荜生辉。”
“客气了。”程普一脸邪笑,“柳姑娘,只要你好好招待,我们不胜感激。”
柳清清回以一笑:“那是自然,定要主尽宾欢的,何劳世子吩咐?”说着笑让,“诸位请坐罢!”
轩王坐于上首,上官行即原位坐下,正与轩王对面。望着左右两边各余的两个位置,云烟微一踌躇,挨坐与上官行右手边。柳清清扫了轩王一眼,笑了笑,即在上官行左手边坐下。
望着左依右偎的上官行,程普丝毫不掩满脸的艳羡,“行护卫,本世子从前竟是没看出来,你魅力大得很么!”
柳清清笑:“世子就别取笑了,快请坐吧!”
“公主请。”程普欠身让了让,随即有意的坐在了轩王与云烟之间,“柳姑娘,算来我也是明月楼熟客了,怎么从没见你这般待遇?同在一间屋子里,你也恨不得离我三丈开外才好,怎么上官行有什么不同么?”
“胡说!”柳清清娇嗔:“肯赏脸光顾,便都是贵客,哪还敢厚此薄彼!不过是世子已是本楼熟客,自然免些寒暄熟套,行护卫初来乍到,本该奉迎些,以尽主人之谊。世子何必故意这么小气,为了个位子抓住不放呢?”
“倒不是小气。”程普扫了扫泰然自若的云烟,语带双关:“所谓见微知著。若非柳姑娘刚刚一番解释,本世子倒要误会柳姑娘与行护卫熟络得很呢。”
晓得程普是借题发挥,柳清清便也不再答言,一笑作罢。
须臾便传了酒肴上来。光洁精致的细白瓷碟里,菜色缤纷,香气清淡,云烟看了看,与上次无一重复,见着便有食欲,但是,对着轩王、珑瑶、程普三人,那食欲顿消。
云烟总觉得,这样应酬的同桌而食若是三次、五次的不断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的胃会受不了。恐怕要害胃疼病。
上官行瞧出了云烟的不自在,伸手堂而皇之的从桌子中央拎过一只大螃蟹来,放在云烟手边空碟子里,顺手拿起小锤将壳、钳敲了两下,“胃口不好?阳湖醉蟹,吃吃看如何。”
柳清清见上官行如此举动,诧异神色一闪而过,偷看了看轩王冷冷的脸色,识趣的视而不见。
程普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
云烟剥开蟹黄,清鲜香醇,确是美味。一斤多重的大蟹,吃上一个便差不多饱了。吃完蟹肉,看了看,钳子被上官行敲了一两下似裂未裂的,便拿起锤子又敲了两下,剥开,吃掉。
轩王不禁冷笑,他们二人,非要当着他的面做出如此亲密举动么?玩弄着手中的青白瓷酒杯,青得翠雅,白的玉雪晶莹,酒托连缀的两个小小半椭圆,精致好看的像是件艺术珍品,“清清,你这个主人怎么当的?不知招待贵客?”
柳清清一惊,惶惶站起,陪笑言:“王爷恕罪,有不到之处,您担待些就是了,难道还真与清清一般见识!”娇软嗔嗔的声音一出,闻着如醉。
听得于云烟旁侍立的红箐瞪目:这声音,不愧为花魁,真是……
程普“哈哈”一阵笑:“王爷,柳姑娘可是我见犹怜,王爷真舍得怪罪?”
轩王一笑,“本王怎么舍得怪罪?你慌什么?坐下说话。”
柳清清娇媚一笑,端起酒杯走近轩王:“王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人家怎么会不怕?但不知清清对哪位招待不周,还请王爷明示。”
她在明知故问。任人都看得出,他是对谁不满。但又不敢挑明。
轩王不接酒杯,却轻佻的捏了捏柳清清下颌,“你可是越来越乖滑了?”
柳清清轻轻的将轩王手拂掉,“王爷,您还是别闹了,当着烟妃娘娘面,清清胆子再大也不敢放肆。”说着将酒送在轩王唇边,“王爷饮了此杯,算是清清赔罪吧!”
轩王即便饮下,看了看,云烟低着头,对他们的打情骂俏无动于衷。一边的上官行,虽未看他们,却是一脸冷漠的不屑神情。
轩王脸色一冷,“清清,行护卫初来,你该把你们待客的规矩说与他听听。”
柳清清望了望上官行,“我们这的姑娘,以色事人以艺事人听凭自愿,接待一位客人,百两千两是不等的。若讨得客人喜欢了,额外赏了珠宝玩器,也是有的。”说着笑了笑,“行护卫这般人物,我也不敢叫别个服侍,自然是明月楼头牌双芝、琼玉二位姑娘了。”
轩王眼中尽是玩味,“双芝琼玉,有何姿色?”
云烟心中诧异,不由得望了轩王一眼,他是故意的么,是何姿色,他会不知道?
柳清清娇笑,“是何姿色,见了便知道了。王爷放心,明月楼姑娘无数,若是寻常的,也当不得头牌。清清这点识人的眼色,还是有的?”
“是么?你既自诩识人,那么看看,烟妃值得多少银子?”
柳清清忙道:“王爷说笑呢,烟妃何等尊贵,清清怎敢胡说?”
“说个价何妨?”
“唉,您还真是为难我。”柳清清叹了口气,“万两银子,王爷您自己出吧!”
“本王出?本王出不起。行护卫,你可愿出万两?”
“愿出。”上官行痛快说,“不过,就怕父亲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说着向轩王笑了笑,“王爷您也知道,在我们再怎么任性胡来没分寸,也还得防着上头父亲大人的管教。”
珑瑶听着他二人暗潮汹涌,默不作声。虽然猜不出他三人到底是何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乎他的烟妃,至于在乎到何种程度,就难说了。这倒是一个新奇的收获。之前的相处,轩王对她客气疏远,却又并不拒绝,又没有一句扎实的话,她拿不准他心里到底是何主意。他要江山,是无疑的。但是,烟妃显见是刚烈的难与其她女人共侍一夫的性情。她对他似乎还没重要到为了她而放弃江山的程度。不放弃江山,就必须要放弃她。因为王爷,可能会只有一位王妃,但皇上,绝不可能三宫六院里只有一位皇后。后妃对朝堂可以起到多大的牵制与平衡,自小生于皇室的她是再清楚不过。
虽然觉得轩王不会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但,不知怎么,她竟生出一种恐惧来?为了合作,他必须登上皇位。否则……
轩王盯着上官行看了一会儿,冷哼道:“你还真是坦白。”吩咐柳清清,“将人带上来。”
柳清清微露难色,也只得照办了。
双芝、琼玉果真人如其名,如芝兰飘香,琼枝玉莹,飘飘然的竟有些见仙女的感觉,娇娆美丽,却又不带风尘气。
柳清清笑着拉双芝衣袖,“双芝一手琵琶弹得极好,琼玉擅舞,行公子,不知哪个合你意一些?”
上官行一笑,“你的人你自然是深知,哪个服侍的好,你便安排哪个是了。”
柳清清不意上官行如此轻易便应了,原本还以为,必是推托拒绝。倒省了自己一番口舌,遂笑言,“琼玉,服侍上官公子回房歇息。”似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你可要好好的讨公子欢心,王爷必重赏你。若惹得贵客不满意,我也饶不了你。”
琼玉温婉笑言:“是,姑娘吩咐的,琼玉知道。”说着略福了福:“公子,请。”
上官行冷哼了声,即起身朝外走去。
眼见琼玉袅袅娜娜的跟随于后,又随手轻轻带上雕花乌木门,“这边请,行公子。”屋外两人脚步声渐远。
云烟若无其事,竹玉却气得胸闷息促,如搁了一块大石头在心口,直喘不过气来,脸色泛白。红箐忙悄悄碰了碰她,此时发作不得的,竹玉只得暗自咬唇,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宴饮继续,不过桌上的气氛未免冷凝,轩王阴沉着脸不作声,临近沉怒边缘,有如火山,一触即发,珑瑶识趣的不发一言。觉察着云烟的轻蔑,程普也觉无趣,遂向轩王道,“说笑也就罢了,又何必认真?”
轩王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风流惯的?怎么今日倒懂得收敛。”
程普不羁的笑,“我是一贯风流,不过上官行却是身家清白,王爷今日硬把他拉下水,似不妥当。”
轩王冷笑:“本王倒要看看,上官行如何不近女色。是否真如某些人想的,谦谦君子,坐怀不乱。”
程普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意:“王爷又何必舍近求远?说起来,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的君子,王爷该熟识的很啊!怎么会没有。”随意靠向椅背,慵懒道,“我一个朋友就从不近女色,说真的,我倒怀疑他是否正常,或者是不是喜欢男人,王爷如果有兴趣,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轩王瞪了他一眼,忍着怒火未发作。
柳清清笑了笑:“世子,您的朋友,还有守身如玉的?”
“我的朋友就怎么不能有守身如玉的?”程普反问。
柳清清一展笑靥:“我只是奇怪,所谓物以类聚,世子如此风流倜傥,朋友该是志同道合的才对?”
“你是说我花名在外是吧?”程普笑得风流:“我确是名实相符。不过有时花名当不得真的。有的人花名传遍了天下,其实却从未沾过女人。我说的那个朋友实有其人。我也是不解,他竟然对女人无兴趣,说来真是奇怪,放着温香软玉无动于衷,不知他究竟是不是男人?您说是不是呀,王爷?”
轩王哼了一声,并不答言。
云烟只觉得发烦,片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即起身:“王爷,臣妾累了,先告退。”
“累了?”轩王盯着云烟覆着的面纱:“这就要走?放得下心,上官行还在里面呢?”
云烟冷笑:“王爷,不觉得这种行径太过于幼稚无聊?”
“是幼稚无聊。”轩王口气阴冷:“还有更无聊的,烟妃同着本王去看看如何?”
“臣妾没兴趣!”
“是没兴趣,还是不敢?”
云烟直视着他幽深的墨玉眼瞳,里面怒意阴沉,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便不再答言。
“清清,带路。”
柳清清面露难色,劝道:“王爷,这不好吧!”见轩王神色冰冷,忙将后面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琼玉的房间在后楼西角,穿过重重回廊栏梯才到,望着雅致古朴的雕花扇门,柳清清未敢就开,看向轩王,里面情形现在如何,她是最清楚不过。若一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意料中的难堪场面,几人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打开!”轩王命令。
云烟看着房门面无表情,珑瑶也并无回避的意思。柳清清只得从丫头手里接过钥匙,开了房门。
室内弥漫的清香扑面而来。琼玉半覆着锦被,鸳鸯戏水的肚兜已是低得不能再低,摇摇欲坠,上官行倒是穿着长袖的亵衣亵裤,但亵衣半开,一片凌乱,两人面对面躺着,姿势暧昧不清,场面十分香艳,一室里,尽皆弥郁奢靡气息。
云烟眼底依旧是一片平静:“红箐,服侍行公子穿衣。”
“是。”
穿好了衣衫,上官行犹是神志不清的,斜倚着红箐走出来。竹玉见了,忙上去帮着搀扶。
“王爷,臣妾是否可以走了?”
“你倒还真是平静?”
“我为什么不平静?”
“眼见这一幕,你还这么无动于衷,只能说明。”轩王阴阴注视着云烟眸子:“要么,你是不在意,或者,是太信他。这两个,是哪一个?”
“相信。”云烟抬眼,“王爷,我相信他。”说着从红箐手中接过,扶着上官行便走。经由轩王眼前,目不斜视。